九月的豔陽天,轉瞬就烏雲密布,狂風大作,眼看要下起雨來。悶熱的午後突然就黑了下來,猶如黑夜一般籠罩了整個京城。外麵飛沙走石,隻有眼前一片是有光亮的。
九天外轟隆隆的打起雷來,一聲比一聲響,道道閃電穿過雲層象電蛇般亂舞,萬鈞之力威壓著下方破舊的宮殿群。
剛剛睡過午覺的慈禧呆呆地望著四周的黑暗,又是一道水桶般粗的閃電橫過殿前,殿內短瞬的一片雪亮,又重歸於寂。被猛的嚇了一跳,用手順著有些憋悶的胸口,眼看著嘩嘩的下起傾盆大雨來。
“今天的報紙呢?讀來聽聽。”
兩名隨侍太監應了一聲,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大摞報紙放到桌上,其中也有《紐約先驅報》和《遠東評論》等外國報紙。
慈禧有午睡後聽人讀報,聽些奇聞逸事的習慣。
又有專門讀報的太監跪在蒲團上,揀報紙中能吸引人的讀了幾段。
慈禧聽的有些百無聊賴,讓人把底下的《紐約先驅報》和《遠東評論》等報拿上來,看看有沒有希奇的圖片。外國報紙雖然看不懂,但是經常有些圖片,看看也無妨。
今天的外國報紙正麵首版都差不多,竟然好象是個死去的中國官員的照片,躺在血泊中。幸好是黑白的,沒那麼刺眼,但看了還是有些毛骨悚然。
慈禧有些震驚,急忙拿起來看時,隻見紅寶石金頂上兩顆顯眼的東珠,腦瓜子嗡的一聲,老眼昏花間瞥到那官員朝服上的那隻仙鶴,眼前一黑,仿佛天旋地轉似的。過了許久,才緩緩順過氣來。“端方,端午橋,居然死了?不,不,這一定是外國人玩的把戲。”厲聲問下邊嚇的不住磕頭的兩個小太監:“皇上可曾來過?”
有個略微膽大的,怯怯地回道:“回稟老佛爺,皇上剛才來過,見您在歇息。眼下正在偏殿侯著。”
“去偏殿,就說我醒了,著他來說話呢。”
小太監一疊聲的應著,貓著腰一路小跑而去。
“那些革命黨人的報紙呢?也拿來讓我看看。”每天也有革命黨人辦的報紙送進頤和園,有時慈禧高興時也會讓太監看看,上麵有什麼她感興趣的東西,但一般是不呈進殿內的。
另一個小太監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隻幾分鍾的工夫就拿了幾張報紙過來。
慈禧親手拿起上麵的幾份報紙,《神州日報》、《民報》、《國民報》等立憲派、同盟會的都有。上麵無一例外的都用頭條登了端方被刺的報道,並配上了端方死後的照片。顫抖的手幾次想使力將報紙撕了,但已經聚不起力。臉色從陰到暗,再到蒼白,劇烈起伏的胸膛快要爆炸一般。
再也無心看眼前的報紙,聲嘶力竭的朝著太監們喊道:“去,多調幾隊禁衛來!鐵良呢?快讓他來見我。這些該死的革命黨人,殺不盡的革命黨人,實在是可恨之極,可恨之極。”
這時光緒也趕了過來,身上也淋了些雨。之前已有太監跟他通報了太後正在為端方被刺發怒的消息,一進來就請安問候,並連忙將朝會上彙集上來的端方被刺的始末與細節講給慈禧聽了。
“同盟會,又是同盟會。那個姓孫的醫生還是這麼的不老實,如今更是公然殺我朝廷一品大員。這幫人看來是如跗骨之蛆,眼看要成大禍害了。不知道皇帝你可有什麼法子,隻怕這幫人早晚要殺進京城來。”
光緒正為此頭痛,連忙說道:“孩兒正在嚴查革命黨人,調集我旗內精兵守衛京城。孩兒拚得性命不要,也要護衛好老佛爺周全。”
慈禧已聽不進去這些廢話,隻是一個勁的讓光緒將頤和園所有的圍牆加高五丈,讓鐵良親自帶兵守衛頤和園。
光緒頹然的答應,也沒有其他辦法可想,這頤和園的圍牆前年在吳樾炸五大臣事件之後已經加高了三丈,如今加高五丈,可真真成了不折不扣的監牢了。
慈禧見他又是一副病奄奄的模樣,心下生厭,找了借口把他打發走了。倉皇的望著瓢潑大雨的殿外,昏天暗地毫無要雨停的跡象,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恐懼。混濁的眼中幾乎沒了神光,聽著大雨劈裏啪啦澆在宮瓦上,在耳中是那麼的刺耳。身上一陣發冷,此刻的盛夏,竟像殘秋般讓人蕭索起來。
“我等與端方無私仇,隻為救國救民族之公理…勸清吏洗心革麵,獻身為國,革除暴政,始能使國家富強…鎮壓革命最力者,乃我革命之首要大敵,我同盟會南方暗殺黨無論天涯海角,亦必殺之。”孫先生大聲地讀著今天的報紙,“好,好一個李光華,竟做下這等驚天動地之大事,為我革命黨人出了一口氣。我是一向不願意使出暗殺這等手段的,但如今看來有必要擒賊擒王,沮喪清廷大吏的銳氣。”
朱執信在旁說道:“這次刺端午橋實在是令我同盟會中人臉上有光,前些時光複會損我顏麵,共進會雖自認為我同盟會外圍組織,但與自起爐灶何異?居正也是太激進了些,竟然也去參加那共進會。好在這次光華等維護我同盟會威信,令清廷聞同盟會三字而紛紛喪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