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後,豔陽高照,空氣中彌漫著悶熱的味道。氣溫太高,連知了也有氣無力地,在樹上有一聲沒一聲的叫著。
這是一片舊城區,一排排高低相就、參差不齊的青瓦房在陽光下靜靜的佇立著,矮舊斑駁的院牆仿佛在告訴人們它久遠的曆史。青石鋪就的街道上,偶而有一兩個行人走過,然後就寂然無聲,周遭一切似乎都被悶熱的空氣給蒸發幹淨了。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手牽著手,蹦蹦跳跳地從街角走過來,每人手上還拿著一個吃了一半的糖葫蘆。
小女孩嫩聲嫩氣地對小男孩道:“小柳哥哥,你明天還會帶我去買糖葫蘆吃嗎?”
小男孩挺了挺胸,點頭道:“放心吧,我還有好多好多零花錢,可以買好多好多糖葫蘆,你永遠也吃不完。”
小女孩幸福地憧憬著永遠也吃不完的糖葫蘆,甜蜜地笑了。
兩個孩子一路歡喜著回到家中。剛走進院子,小男孩就看見自己的母親急匆匆地迎了出來,邊走還邊罵道:“你這死孩子,把小妹妹帶到哪玩去了,想把大人急死啊!”
男孩子的母親把兩個人的小手分開,牽著小女孩就進了門。接著屋子裏傳來幾個大人相互告別的聲音,簾子一掀,女孩子的父母帶著小女孩走了出來。
大人們站在院子裏笑吟吟地又說了一陣子閑話,小女孩乘機掙脫她母親的手跑到小男孩身邊。
“小柳哥哥,你可別忘了,明天還要帶我去買糖葫蘆。”
小男孩把手中未吃完的糖葫蘆遞給小女孩,很大方地說道:“這個也給你。”
小女孩高興地接過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仔細地看著小男孩道:“小柳哥哥,你對我真好,要不我給你做女朋友吧。”
小男孩奇道:“什麼叫女朋友?”
小女孩一副神秘地樣子,湊近小男孩的耳邊,悄聲說道:“就是可以天天在一起玩的朋友。可是我媽媽說了,不可以隨便做別人的女朋友,你可千萬別告訴其他人知道。”
小男孩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這時候,小女孩的父母朝她招手,示意她要走了。小女孩甜甜地應了一聲,衝著小男孩揮揮手,轉身蹦蹦跳跳地去了。
陽光下,她腦後的小辮子一跳一跳地,辮子上紮著的蝴蝶結像是活了起來似得,輕舞飛揚。
“叮鈴鈴”,刺耳的鬧鍾聲陡然響起,將柳俊言從夢中驚醒。他“蹭”地一下坐起身來,眼睛還未完全睜開,人已經機械地下了床,光著腳就走進洗手間,開始刷牙洗臉。
洗手間很窄,水龍頭的邊上擠著一台老式的洗衣機,上麵還擺著一個塑料盆,堆滿了他換下待洗的衣服,他得很小心的夾緊肩膀才不會碰到盆子。
柳俊言一邊刷牙,一邊回味著剛才夢境裏的畫麵。那似乎是自己小時候住過的地方,他甚至還記得自家院子裏有一顆上了年紀的榆樹,自己小時候常常會爬上樹去吃榆樹的嫩葉子。他們那裏把它叫榆雀兒,用手順著枝條一捋,手上就是一把了,味道清香中帶點甜,是他童年記憶裏難得的美食。那時他總是兩手攢得滿滿的,嘴裏也塞滿了,鼓著腮幫子一下一下地嚼,滿手滿嘴的幸福。
但是關於那小女孩的記憶,就隻是夢中那個片斷,其他的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他記得她的一顰一笑,記得她身上的淡淡香味,還記得她辮子上那飛揚的蝴蝶結,可卻就是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柳俊言懊惱地吐出口中的牙膏沫子,漱了口,再用清水撲臉,然後甩了甩頭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卻看著鏡中的自己開始發呆。
每到星期天的時候,柳俊言都會有點煩燥。因為星期天就意味著假期將要結束,舒服愜意的日子馬上就要過去了;與此同時,星期天也意味著新的一周就要來臨,他似乎都能聞到辦公室裏那股死氣沉沉的味道。一想到又要開始上班了,又是那該死的、漫長的五個工作日,他就覺得渾身無力,像得了病似得。
柳俊言從來都不喜歡他現在的工作,他總覺得自己應該有更好的選擇,他應該去做一個能讓自己激動、興奮,能讓自己願意為之奮鬥、為之拚搏的工作。雖然他還並不知道這個工作是什麼,但是他可以肯定,一定不是他現在正在做的會計工作。從他第一天開始做會計,第一天開始拿著一根和他手掌一樣長的針裝訂憑證的時候開始,他就認為這是一個應該由女人做的工作,而不是他這種大老爺們兒在這裏穿針引線,縫縫補補。
這個星期天的天氣很好,萬裏無雲,碧空如洗,氣溫也不太高,很適合去戶外運動,也許這是柳俊言還不至於太鬱悶的原因。每個星期天他都會去附近爬山,把自己累得像個狗一樣,出一身臭汗,當他累得腰都直不起來,隻能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氣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是個人,而不是個機器,他才會有活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