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有了新的名字——benita。是在北京時的西語老師取的,原意是美麗的女孩,他眉飛色舞滿懷喜悅的告訴我仿佛為我進行加冕,但我知道的時候有些羞愧,好似長得並不美麗是我的過錯。不過我仍然樂意接受這個新的名字。
下午三點抵達廈門機場,我的行李並不多,心情比較愉快,在人群中一眼看見那個顯眼的姑娘,憑著敏銳的直覺我向她走過去。她穿著正紅色平底靴子,長卷發垂在腰下,隨著她大步流星的步子左右搖擺,她裹著一件黑色的大棉衣,但能感覺到棉衣之下藏著一副玲瓏的身軀。她個子不高,單看背影,像一個小魔女。她好像沒有發現我,眼睛一行行從前方的行人臉上掃過,繼而又進行新一輪搜尋。我站在右側注視她長達三分鍾後才向她走過去,拍了拍她肩。“嘿。”她驚喜地回過頭啦。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我微笑,她仍梳著齊劉海,配合她一身的打扮,真像高中時代學校裏最受矚目的女孩子。但憑借多年的了解和默契,我能看到她孩童一樣無害的麵容下,她的眼睛裏,有常人不易察覺的但凡經曆過人世浮沉的人的眼裏特有的精明與從容。“今天聖誕節吧,吃得慣韓國菜麼,晚餐就在旁邊那家韓國餐廳解決怎樣。”她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帶著征詢。
“聽你安排。”“先把行李放到酒店去。”“嗯。”我知道我說不出太多的話,但微笑就夠了。暖橘色的燈光,情侶一對對出入,我們倆是很突兀的組合,摩登的俏女郎與窘迫的女學生,也許好奇的服務生會揣度我倆是同父異母的姐妹。或者不如說,我心裏是這麼希望的。“打算什麼時候去北京,我最近沒事可以和你一起回去。”“盡快吧,你在北京不是有房子嗎,我沒找到工作前先住你那吧。”“行,以姝也在我那住著,你還記得她吧。”
我自然是記得的,宋以姝,一個被她無比青睞的女孩。也許是我甚於常人的懦弱,使我連示弱都不會。而宋以姝,需要她照顧的情緒表現十分強烈,從買早餐,到痛經時請她去報告老師,一切瑣事似乎都需要她參與才能圓滿。她不愛拒絕別人,尤其是需要她的人。那時我對宋以姝一直有種奇怪的妒忌,欣賞她坦率的同時不滿她處處都表現得像個幼稚的孩童。但是今天想起這些時,我寬容極了,一切原罪都是自己的,宋以姝,總算也是個不錯的女孩,至少她對她,確實是真心一片,比之我帶給她的輕鬆,我想宋以姝辦得更好,也就不再意難平。
我們三個都是高中的同學,她同我認識在前,宋以姝在後,但後來我去北京學習,以姝便成了和她走得最近的人。宋以姝生得很俊俏,單眼皮,鵝蛋臉,是容易激起人保護欲的長相。第二天早上我們就動身了,一個晚上的休息使我精神飽滿,看著窗外我確信,期盼了四年,現在真的回來了。可是前方一片迷茫,讓我質疑過去的四年是否有價值,抑或隻是被生命抽空的一段時光。我知道她現在生活得不錯,但不想聽她的奮鬥過程或者奇遇,因為心底對她沒有質疑,而她的故事對我來說僅僅是故事,知道太多對我素淡的人生會產生強烈的衝擊,我容易膽怯,所以不願了解。
80平米的小公寓,兩間房。一進屋我就看見牆上掛著莫奈的《睡蓮》,她一直喜歡畫畫,但小時候沒有機會學,她不止一次說過,一定要完成童年的心願。當初我承諾教她彈鋼琴,她高興得剪掉了長指甲。但後來我一直匆匆忙忙準備著出國的事情,並沒有兌現。
“以姝出去了吧,她約會挺多的,你同我住一間房吧。”“嗯。晚上我想到處逛逛看哪有招聘西語老師的。”“明天你想吃什麼,等下我們去超市買些菜回來,憑我的手藝到北京飯店當主廚不成問題。”“在阿根廷時一直想喝大骨湯,可是那裏的華人餐館總感覺不太地道。”“去了國外哪還有地道的中國菜給你吃,現在回來啦,小廚娘包你吃到膩。”“房東是個太太,她每天烤麵包,做三明治,煎生雞蛋,吃得我對人生都快絕望。”“我給以姝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們回來了,然後就和你出去看你需要買點什麼。”“嗯。”她就是這樣好,步步讓人安心。但目前我隻需要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