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陽光透過層層綠葉,斑駁的樹影下,木質的搖椅上,五歲的穀雨趴在那裏,搖椅一晃一晃的,兩隻羊角辮隨著風兒輕輕地飄起來。太陽暖洋洋的,清風徐來,樹葉飄零,那個歲月裏裏幹淨的小女孩笑得很開心,像冬日裏的一抹暖陽,夏日裏的一潭湖水,沒有添加分毫偽裝,是真的開心,會心的微笑。
今天是她的五歲生日,穀雨出生那天正好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加上穀雨一家都姓穀,便給她取名為穀雨。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是播種種子的最佳時期。對於穀雨一家人來說,穀雨是一粒種子,他們盼望著種子長大,結出豐碩的果實。
可是卻沒有人給穀雨這顆小種子澆水,施肥。
多年後的穀雨依稀記得,唯一疼愛自己的人是爺爺,那個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可愛的老人家。
那是穀雨童年時光唯一的一抹陽光。
五歲的小穀雨在樹下玩耍,擺弄著木頭搖椅,看那搖椅前後擺動著,發出“硌吱”,“硌吱”的響聲,穀雨像所有的孩子一樣,咧開嘴大笑。也許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在穀雨沒有遇見真正的朋友和伴侶之前,很少見到這樣的純粹美好的笑容。穀雨的爺爺從樹幹後麵悄悄走過來,手裏端著一個雙層的鮮奶水果蛋糕,猛地竄到穀雨麵前。
穀雨驚喜地差點跳起來,口齒不清地呀呀亂叫著,她從來沒有過這樣大的蛋糕,精致的托盤上,奶白色的蛋糕,上麵點綴著層層疊疊的花紋,旁邊貼著各式各樣的水果,讓小小的穀雨垂涎欲滴。最頂上一層,用奶油寫著一段最簡單的話:穀雨,生日快樂。
最簡單的一句話,穀雨滿足得不得了。
尚未褪去童音的穀雨奶聲奶氣地說:“爺爺,我真的太愛你了,我們快點進去吃蛋糕吧,這絕對是我最最最隆重的生日。”
穀雨笑得很甜,像個幸福的小孩兒。
隻是像個幸福的小孩兒。
她童年的種種回憶都隻是夢魘,遠遠沒有同齡女孩那般幸福。
穀雨爺爺滿臉慈祥地望著她,帶著寵溺的語氣說:“好,我的寶貝穀雨,我們現在就進去,走吧。”
穀雨興奮地跑在前麵,一邊跑一邊回頭,衝著爺爺不停地催趕,爺爺總是不著急,優哉遊哉地走著,笑望穀雨天真可愛的背影。
鄉下的小房子裏,隻有穀雨和爺爺兩個人,破舊的屋子裏,被歲月的痕跡侵蝕的滿是痕跡,桌角爛了好幾個洞,木頭長椅上是零零星星的劃痕,水泥地上放著一把茅草編織的掃帚,兩把生鏽的鐵鋤頭,還有一雙膠靴和一雙布鞋。
這屋子裏也就這些東西,要說其他,大概就是老鼠一類的東西吧。
可是穀雨還小,注意不了那麼多細節,她很開心,笑得很燦爛,像一朵迎著陽光綻放的向日葵,穀雨興高采烈地切蛋糕,然後用肉乎乎的小手抓起叉子吃蛋糕,把奶油糊得一臉都是。
微風從紗窗飄進來,輕輕悠悠的,把穀雨的裙擺吹得高高上揚,小孩子大聲爽朗地笑,小孩子笑得可天真了。
爺爺在旁邊笑吟吟地望著她。
那一天,在鄉下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子裏,穀雨過了最開心的一次生日,陽光很好,微風很好,蛋糕很好,爺爺家樹蔭下的搖椅很好,在小小的穀雨眼裏,那天的一切都很好。
可她是個小孩子。
屁大點兒的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活得無憂無慮,幸福的小孩子。
換個用貶義詞來說的句子也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穀雨長大後很喜歡這樣一句話:“小時候,幸福是件很簡單的事,長大後,簡單是件很幸福的事。”穀雨忘了這是在哪裏看見的,她喜歡這句話。
那裏有她的小時候和長大後。
的確是這樣,小時候的穀雨就是個小毛孩子,那樣的小孩子是一點點小事就開心地不得了的,就像她的五歲生日那天;長大後的穀雨漸漸變得惆悵而複雜,成熟得不符合年齡,就像以後的那些事情。
以後的穀雨常常想,如果上帝給她一個機會,可以回到小時候,永遠不回來,她一定會選擇回到天真的小時候,永遠不回來。
長大真的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起碼穀雨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