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西北大山深處。
千仞絕壁之下,亂石崩雲,瘴霧翻滾,陰風淒號。亂石之間,有個七丈方圓的天坑。那天坑黑乎乎深不見底,一片死寂。
有一天黎明,天坑裏驀然騰起一片白霧,眨眼間,那片白霧騰飛到絕壁之頂,幻顯出一個僅僅一尺多高一絲不掛的白須老人。矮小的白須老人兩眼閃著奇異的綠光,向四周圍掃視了一遍,然後朝天坑裏發出一聲清嘯。俄頃,又一團白霧遽然飛至,在矮小的白須老人前停下,細瞧,卻是一個同樣一絲不掛的少年。
少年渾身白皙如玉;眉宇間英氣勃勃,雙目與矮小老人不同,不是綠光,而是燦亮如星。身材與老人的矮小相反,長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
矮小老人仰視著少年,麵露依戀之色,輕言細語道:“時間過得真快,彈指間,你在我們地底人中生活九年了。我真舍不得你回到地上人中間。唉,人哪,有聚就有散,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啊.”
“我會來年看望您的。”少年道。
“啊,來吧,來吧。我們地底人歡迎你。”矮小老人綠熒熒的眼中閃過一絲微笑。
少年道:“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同我一起長大的夥伴們….”
“去吧。”矮小老人略帶傷感,朝少年揮一揮手。
少年卟嗵一聲跪下,向矮小老人磕了三個響頭。
矮小老人不再說話,倏地跳下天坑。
很久,少年慢慢站起身來,雙眼已是淚光閃閃。
天坑中又是死一般沉寂。
少年遲疑了一下,開始低頭尋找什麼。
他在亂石間仔細地尋找了很久。但是什麼樣也沒尋著。少年悵然若失,搬來石塊,在一棵鬆樹下砌了一座墳墓,行了三拜九叩大禮,淚如雨下,離開山嶺。
少年在草叢亂石中默默而行。
忽然,一條巨大的毒蛇,呼地竄過來,咬向少年腹肚。少年一驚,本能地雙手疾出,卡住那毒蛇的七寸。
那毒蛇實在罕見:水桶粗細,長約三丈,渾身錦鱗斑,碧眼凸出,鼻中發出可怖的呼呼之聲,口中長信血紅,頻頻亂吐。
毒蛇七寸被製,更是凶狂至極;尾如鋼鞭,啪地倒卷過來,唰唰唰纏住少年。
少年雙腿被纏,站立不住,卟嗵一聲倒在地上。
毒蛇扭曲著,一圈圈卷縮,把少年箍得嚴嚴實實。
少年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如果讓毒蛇這樣纏下去,少年必死無疑!
驀然,少年揮起右掌,閃電般拍去--毒蛇的頭即刻粉碎!
蛇身漸漸鬆馳。那少年抖動了一下,從蛇圈中跳出。
少年喘了口氣,望著不遠處的一座石峰,暗忖:站在那石峰之上,方圓幾十裏都可看見,隻要看到一縷炊煙,我便可以走出深山了。
少年走了幾步,忽然又轉身,拾起那尾巴還在扭動的毒蛇,高興地自言自語:這毒蛇足可飽餐一頓,不愁肚子挨餓了。少年大口大口吃完毒蛇,抹抹嘴,向那石峰躍去。
站在石峰舉目四顧,隻見山連著山,無邊無際,根本瞧不見一點青煙,半戶人家。
少年感到非常失望,沮喪地離開石峰,漫無目標地走著。
一連走了十多天,忽然傳來潺潺水聲。少年心中大喜:嗬,隻要順著溪水走,何愁見不到人家?
正自高興,少年忽然背脊有種奇異感覺。於是本能地倏然轉過頭去--一條黑影疾飄而來。但在少年轉身的瞬間,那黑影硬生生刹住前衝之勢,在二丈開外站住。
那是一個黑衣女人。
準確地說,是一位穿夜行衣的姑娘。她柳眉斜逸,雙眸若秋水清澈,粉麵桃腮,那微啟的紅唇,像含苞欲綻的花蕾。
姑娘的玄色勁裝和那奇豔的美麗,使少年不無驚訝。
忽然,那姑娘哎呀一聲,回頭就跑。
少年在地底人中生活了九年,而且又是在深山乍遇地上的人,自然是倍感親切。正要與她說話,那姑娘卻惶惶然逃去。少年楞了一下,拔腿向黑衣姑娘追去。沒追多遠,少年突然刹住腳步,啞然一笑:自己已經長大了,這樣赤身裸體,一絲不掛,黑衣姑娘見了,當然逃之夭夭!
少年走到林間,采集了一些樹葉,用葛藤紮好,挷在身上。
可是黑衣姑娘早已不知去向。
此時霧已散盡。一輪白日暖洋洋懸在頭頂。空穀幽處,不時傳來幾聲鳥鳴。
少年怏怏地沿山溪走了三五裏,拐出一道峽穀,卻見那雲霧縈繞的險峰上,露出一角飛簷:那裏竟然有座寺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