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時納悶地問:“你們是怎麼過來的?看到我的龜兒子們了嗎?”
潛淵平淡地說:“網約車。”
不多久,他那兩位剃光頭、穿花襯衫、戴大金鏈的龜兒子回來了,依舊還是那麼蠢,清風罵明月不識數,明月罵清風睜眼瞎,吵得唾沫星子亂濺。
尋秋池正倒在沙發上打盹,被吵得不行,她現在最願意的就是把這三人統統幹掉,以他們的血洗刷附著在“無花”“清風”“明月”這三個美好名字上的恥辱。
潛淵問:“無花局長,為什麼急著找我?”
無花正在掐龜兒子們,無暇分心。等他掐完了過來輪流打量四位客人,見每個人都十分狼狽,泥濘不說,而且滿身血汙。
潛淵腰板還算挺直,姚馥蘭一副搖搖晃晃,仿佛站著都能睡著;法師已經坐著睡了;尋秋池最直接,不但睡了還輕聲打呼嚕,霸占著他局長大人的寶座。四個人,人不人鬼不鬼,幸虧有芯片護體不引起注意,過機場安檢也是溜過去的,否則早就被當做逃犯抓捕了。
無花局長體貼地說:“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嘍,不如你們先休息一晚?”
說是“一晚”,其實現在今天都快亮了,除了在飛機上睡的那一小覺,潛淵真有幾十個小時沒闔眼了。他說:“好吧,我真的也是勉強支撐了。”
話音未落,姚馥蘭就一屁股坐下了,揉揉髒亂的頭發說:“早知道逃命這麼累,還不如被清理了呢!”
潛淵問:“是麼?真這麼想?”
姚馥蘭極為疲倦地笑了笑:“當然假的,天涯海角我都要逃下去,因為我有個……”她看了在場的人一眼,把下麵的“孩子”兩個字吞了下去。
清風、明月饒有興趣地問:“你有個啥子?”
姚馥蘭說:“關你們屁事!”
清風、明月委屈地對潛淵說:“七處長你評評理,你們華東局的女娃娃長得倒好看,為啥子都辣麼凶?”
潛淵指著睡得四仰八叉地尋秋池說:“凶的還在這裏呢,能找條毯子給她蓋上嗎?”
清風和明月趕緊照辦,以免“凶的”驟起殺人。
西南局局長辦公室一共二十平米,極其樸素,連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幾件。尋秋池占領了無花局長辦公用的沙發,怎麼也晃不醒,潛淵沒有辦法,隻得把她抱到行軍床上。姚馥蘭和法師在行軍床旁打了地鋪,潛淵怕吵,抱著鋪蓋來到一樓賣麻辣燙和烤串的小店,在餐桌上和衣而臥。
這一覺他睡了整整十個小時,醒來後都有些恍惚,沒想到他幾十年來睡得最沉的一覺居然在西南局分局,在油膩窄小的燒烤店鋪裏。他想起極致奢華的華東局分局,想起七處那間脫胎於高端會所的辦公室,突然頓悟一個真理——
(當然不是那些生活質量與環境無關,而取決於心靈是否豐富的雞湯。)
——在燒烤店睡覺,會沾染燒烤味,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難聞過。
他聞了聞自己的風衣領子,惡心欲嘔。
他欲嘔的時候正好被尋秋池撞見,後者問:“胎氣不和,上逆晨吐嗎?”
他抓過她來本想打一頓,沒想到她身上更不好聞,於是他真的嘔吐了。長時間沒進食,他嘔出了一灘黃綠色的膽汁。尋秋池本來不想吐,但她見不得別人吐,就好像打哈欠會傳染一樣,嘔吐也會。
尋秋池扶著牆嘩嘩吐起來。她醒得比較早,剛才喝過一杯無花局長紅茶,現在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老人家,真是感人肺腑,吐也要吐在人家的地盤上。
法師此時也下樓,問:“阿彌陀佛,你們倆吃了什麼不潔之物?”
“……”潛淵擦了擦嘴說,“沒事,都怪秋池臭如糞坑。”
尋秋池說:“嘔……放……放屁!”
法師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昨天濺上去的泥點子已經結成了痂,就好像平白長了許多胡子,便不好意思地笑了。
接下來就是有條不紊的清潔時間,潛淵命令他們一個一個去洗澡,姚馥蘭和尋秋池先去,法師隨後,他最後。他自己洗得最仔細,在浴室裏泡了整整五十分鍾,也不知道在磨蹭什麼。
尋秋池在外麵造謠說他掉進馬桶了,清風就問成人怎麼掉進抽水馬桶,尋秋池說潛淵比較偏執,說不定會拆掉陶瓷馬桶挖掉管道,然後堅決掉進化糞池。
洗完了澡便是吃飯,這個點兒普通英國人已經開始喝下午茶了。中國人沒有下午加餐的習慣,但都喜歡邊吃邊談,飯桌才是我們的正式談判場。幾個人圍繞桌邊坐下,無花、清風和明月也加入,後兩位端上了頗豐盛的茶點。
潛淵又問了相同的問題:“無花局長,為什麼急著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