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九皋問。
尋秋池端詳照片半晌,苦笑:“我隻能確定他穿著灰色的清潔工製服,從體態來看是個男人。”
“沒別的影像資料了?”九皋不甘心地問,“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真沒有,娛樂城所有的監控記錄和儀器都在火災中燒毀了。”尋秋池說。她仿佛要把照片吃下肚子般,將其貼在鼻尖上仔細查看,喃喃自語說我要是個靈媒就好了,隨便摸一摸,聞一聞,那人的信息就浮現在眼前。
視頻連線那頭的九皋無情打擊說你不是靈媒,你是共產主義戰士。
突然尋秋池短促地叫了一聲,九皋趕緊問:“發現什麼了?”
尋秋池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安靜,又鬥雞眼似的盯著照片半天,終於她斷言:“這人是個左撇子!”
九皋問:“左撇子?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尋秋池說:“這張照片裏他左手拿拖把,右手看不清但確定沒拿大東西。一般右手優勢的人不會這麼幹活,我們總是用左手幹那些不需要精細操作的活兒,比如提水桶,推清潔車等,而用熟練的右手拖地、掃地、抹桌子和玻璃。”
九皋瞪著對自己親手處理的圖片半晌,說:“大姑娘,我覺得你和靈媒也差不多了,你怎麼看出來他還有左右手之分的?”
“我要再找人確定一下!”尋秋池說著就扔下電腦跑出去了,她要去找正在樓下調整儀器的荷風。
九皋麵朝著對方人去樓空的房間,感慨“好殘破的預備十三處”,又感慨“共產主義靈媒”,頗為無趣地中止了連線。
荷風覺得自己在尋秋池麵前和二杆子差不多,她把照片正過來倒過去反複看了數十遍,搖頭:“沒看出來。”
尋秋池用筆尖指著給她看:“你瞧這裏,是不是略微有點兒區別?還有這裏,然後這裏。”
荷風苦笑:“姐姐,這個影子雖然放大了,但在我眼裏還是一樣模糊啊。”
尋秋池徹底放棄這幫廢柴了,她果斷給潛淵他們打電話,告知選擇者是個左撇子。
左撇子,又叫“左利手”。嚴格意義上的左利手是很少的,在中國則更少。我們的手在幼年時,最主要從事兩樣動作,那就是抓筷子和寫字,這兩件事是如此重要,如此神聖,如此傳統,以至於小孩子一旦出現左利手傾向,就立即會被家庭和學校強行糾正。
在東方人看來,“左”是笨拙的,錯誤的,不合作的,在許多詞語中能看出端倪:旁門左道,意見相左,左嗓子。我們從古延續至今都是以“右”為尊,古時“左遷”意味著降職,如今酒桌上,主人的右手邊才是最尊貴的賓客。
中國具體有多少左撇子,大概沒人做過這種無聊的統計,不過現實中用左手抓筷子的人確實寥寥無幾,百中無一。
潛淵說:“選擇者是左撇子,這倒是個有趣的發現,你確定嗎?”
尋秋池把那種經過處理的照片發送到他手機上,他凝視片刻,問大張和法師:“秋池說這個人是左撇子,還說他左手拿著拖把,你們看得出來嗎?”
大張努力辨認,然後搖頭;法師更蠢,茫然問道:“你們說的手在哪裏?”
過了一會兒,尋秋池又來電,說此人不但善用左手,頭發還挺長,似乎有紮小辮。
天地良心!直接目擊者荷風都沒注意那人有沒有小辮,居然讓尋秋池憑著一張連輪廓都不清晰的手機截圖看出來了,人民警察的隊伍果真鍛煉人呐!
左利手,紮小辮,男性,這三個(其實是兩個)特征並不能減少尋找此人的難度。縣城有五十萬人口,男性大約三十萬,其中左利手有多少?紮小辮有多少?而選擇者隻有一個。
反選擇委員會有一個很大的弱勢,他們無法利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因為他們是不為公眾所知的組織,他們唯一有合作的官方機構是軍方,而且是高層。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派出所所長掌握了疑犯的這些特征,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將是召開會議,研究討論,第二件事是布置任務,將手下的民警派出去調查摸排,收集線索。
別以為這是耗時費力不討好的行為,實際上在曆次案件的偵破中,調查摸排的貢獻率幾乎是最大,超過法醫檢驗,超過監控探頭。
人是社會動物,有些人做事,往往天真地以為隻有天知地知自己知,實際上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