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風點頭:“嗯,但我當時沒在意。”
“是誰?”
荷風說:“清潔工。”
潛淵、尋秋池和法師麵麵相覷,示意荷風多說一些。
荷風說:“我喜歡‘皇朝獵豹’那座熱鬧的大樓,自從決定將預備十三處的辦公點設在樓裏後,平常沒事時,我最大的消遣就是在樓裏轉悠,不管是營業時間還是打烊時間。”
大張插嘴道:“那座樓裏魚龍混雜,三教九流,能看到世間百態,我原先不同意將辦公點放在那裏,但協助選址的十二處覺得大隱隱於市,荷風也沒意見,於是便答應了。”
荷風笑嘻嘻說:“那樓裏就是個小世界,什麼事都有,什麼人都有,連篇大戲,可好玩了。每天我就開啟芯片,這裏轉轉,那裏蹲蹲,反正也沒人注意到我。我生命中的前十幾年總是被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所以爸爸媽媽都不允許我出去玩,連同齡的好友都沒有。”
“說說那個清潔工。”潛淵提醒道。
“嗯。”荷風用右手食指輕點著下巴,想了片刻後說,“大概在火災發生的前一個禮拜吧,有一天早上八點鍾我在大樓裏轉悠,突然發現了一個陌生且年輕的清潔工。”
潛淵抓住了“年輕的”這個詞,問:“有多年輕。”
荷風說:“二十多吧,相對於男性清潔工來說太年輕了,這邊的老頭不到六十歲都不好意思掃大街。我當時看到他就隱約覺得奇怪,首先他太年輕,其次在那座樓裏的所有人——除了我和大張哥哥——生物鍾都幾乎顛倒了,人晚上興奮,早晨疲倦,八點鍾不是清潔工上班的時間。除了白班保安,‘皇朝獵豹’所有員工的一天都是從中午十一點開始的。”
“他穿著清潔工的製服,帶著一頂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推著一輛裝滿了工具的清潔車,沿著中央走廊一路打掃。這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在柱子邊掃得特別認真,一圈一圈,掃完了還要拖,而最多人走動的地方比如走廊中間,他卻仿佛不上心般草草了事。”
“哦,有點意思……”潛淵挑起了半邊眉毛,他問大張,“那些柱子是承重柱嗎?”
大張回答:“是的,“皇朝獵豹”是仿羅馬式建築,用了很多古典式樣的券和拱頂,內在是普通的混凝土框架結構現代建築。我已經專門請教過委員會裏的專家了,框架結構雖然牢固,也有其缺點,它是以梁和柱互相連接,構成其承重結構,雖然牢固,也有其缺點,那就是框架節點應力非常集中,一旦部分承重結構遭到破壞,其他的穩定性也會隨之減弱。”
潛淵說:“所以荷風你覺得,那家夥在破壞承重結構?”
荷風搖頭:“當時我可沒這麼覺得,我是覺得這個人有心事,似乎有強迫症一類的,圍著柱子一圈一圈地轉。反正當時整座樓裏沒有別人,連保安也在偷偷睡覺,所以他不在乎,在大廳和中央走廊磨蹭了一個多小時。”
尋秋池問:“他看見你的沒有?”
荷風搖頭:“應該沒看見吧,我在高處。他在一樓打掃,我蹲在三樓欄杆的角落裏,那棟樓的大廳有三層樓高,天花板中央裝著一台價值千萬的水晶燈,開啟時可壯觀美麗了。非營業時間水晶燈不開,為了節電大部分筒燈照明也不開,所以二樓、三樓的角落漆黑一片。”
“你盯著人家掃了一個小時的地?”潛淵問。
荷風說也不盡然啦,我邊看人掃地,還邊吃了早飯,還邊打了手機遊戲。
“……”潛淵心想這丫頭也是怪,比起尋秋池來不遑多讓,為什麼委員會總喜歡招募這種小天才呢?
“總之他的行為不符合清潔工的身份,他一定在對那棟建築做什麼。”荷風說,“後來我又見過他兩次,都是在大清早,都是圍著柱子轉,最後一次見到他是火災和塌樓事故發生的當天。”
“他也圍著柱子轉?”尋秋池問。
荷風搖頭:“那天我並不知道樓下設備間著火了,所以還在房間睡覺,大張哥哥在外麵的一間屋子辦公。然後火勢漸漸大起來,整棟樓的報警設備察覺煙氣響應了,‘嗚哇嗚哇’地瘋狂地叫,大張哥哥聽到了,趕緊把我叫醒拉出去。我當時嚇得有點兒懵,過了好幾分鍾才在看熱鬧的人群裏發現了那個清潔工。當時我沒覺得什麼,事後想想也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