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淵搖頭:“我們到現場附近去,驗證一下嬸娘和保姆的話。”
他低頭瞧了瞧自己,笑道:“或許我得去換一身衣服。”
他今天穿的就是標準三件套,黑色正裝馬甲、黑色西服、黑色風衣,搭配一條格子領帶,戴金絲框眼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要去拍平麵廣告。尋秋池倒是平易近人:衛衣、衛褲、圍巾、羽絨服,頭上一頂毛線帽。
尋秋池鄙視道:“你為啥成天穿成這樣?你衣櫃裏有休閑服嗎?”
潛淵說:“因為我是老派的人。”
“切!”尋秋池撇嘴,“姐們都不想和你站一塊兒了,顯得我今天落拓兮兮的。”
潛淵說:“你不是今天落拓,你是天天落拓。”
尋秋池跳起來在他的額頭上敲了一下。
潛淵笑道:“別鬧,給你錢,去幫我到對麵的商店買一套夾棉睡衣和一雙拖鞋。”
“睡衣?”尋秋池不明白,“幹嘛?”
“因為我們要出現在別人麵前。”潛淵說。
“你幹嘛不自己去?”
“我討厭店門口播放促銷信息的大喇叭,太吵了。”
尋秋池尖酸地白了他一眼:“矯情!”
潛淵吩咐道:“注意提高你的品位,別給我亂挑亂選。”
尋秋池接過錢,把芯片幹擾調低,從人行道穿過馬路,進入街對麵的內衣商店。幾分鍾後她提著一隻大型購物袋出來,回到潛淵身邊,表明自己順利完成了任務。
潛淵抬眼看到那睡衣上的史努比,為了穩定情緒不得不扶住額頭:“……”
“好看嗎?”尋秋池問。
“好看。”潛淵真誠地說,“沒有小馬寶莉我已經很滿意了。”
回到車上,潛淵脫下正裝風衣和西服,穿上睡衣和棉拖鞋,揉亂了頭發,調低芯片幹擾。然後和尋秋池一起,和所有從家裏逃出來的工人新村居民一樣,縮著脖子往塌樓現場走去,一路注視著人群和廢墟,滿臉彷徨。
尋秋池不放過任何一個調戲他的機會,緊緊地摟著潛淵的胳膊,說:“老公,人家好害怕!”
潛淵用剩下的手扶了扶眼鏡,說:“你等到有人靠近再演好不好?”
兩人圍觀人群的最後,潛淵拍拍前麵一位老人的肩膀,問:“叔叔,你是哪一棟的?”
“6棟。”老人說,“你們呢?”
“我們正好在我媽媽家,我們是7棟的。”潛淵說。
老人說:“哦7棟,7棟在最南麵一排,我們6棟在最北麵,那還是你們離塌了的3棟近一些。”
尋秋池扭捏著說:“嚶嚶,老公,人家好冷!”
潛淵說:“冷也沒用,這個時候誰敢回家啊?對了叔叔,3棟坍塌時你聽到什麼聲音了沒有?”
老人說:“當然有聲音,轟隆隆比打雷響多了。我退休前是在水泥礦上炸山的,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回去了!”
“不,我問的是大樓轟隆倒下之前。”潛淵說。
老人搖頭:“沒注意。”
“那你感覺到有什麼晃動嗎?”潛淵補充,“在之前。”
老人聞言,轉過頭喊了一聲:“哎,老太婆!”
原來他的老伴也站在附近,手裏還抱著他們兩三歲的孫女。老人對潛淵說:“我當時正躺在床上看電視,有點要睡覺,具體晃沒晃想不起來了。我家老太婆正在喂寶寶吃飯,她比我清楚。”
潛淵和尋秋池轉向老婦人,老婦莫名地睜大了眼睛:“沒晃啊,就是3棟塌下來之後才晃的嘛,真是嚇死人了!”
“沒有感覺頭暈惡心,胸口不舒服什麼的?”潛淵問。
老人和老婦同時搖頭,追問:“怎麼,你們覺得不舒服了?”
潛淵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們的談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又有幾個人加入了進來,均是上了點兒年紀的。工人新村是個老小區,絕大部分居民是老年人和租房子住的外地年輕人。如今臨近春節,外地人士大部分都回家了,剩下本地的老年人。
“沒有晃動。”另一位老婦接口,“我是9棟的,我們離3棟最遠。”
“我好像也沒覺得……你們那邊晃了嗎?你哪一棟的?”
“沒有啊,我跟那個阿姨一樣是9棟的,我是甲單元,她是乙單元。”
“搖晃?想不起來了。”
“……”
潛淵打斷他們:“你們哪一位是2棟的?”
眾人互相看看,搖頭表示不知情。有一位老人指路說:“小夥子,你看到那邊一個穿紅衣服的年輕人沒有?因為我們這幾天都不能回家了,政府要給我們安排住處,那個年輕人就是負責登記的。你去問問他,他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