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語說:“我的所作所為符合工作手冊。”
“是的。”潛淵說,“第八章第12條——為確保自己的安全,在正確穿戴防轉移裝備的情況下,可以迫使選擇者脫離其寄生體,以達到將其消滅的目的。這條是特例,通常運用在你和選擇者狹路相逢,周圍沒有其他人,對方有能力直接殺害你,而你不得不還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況。”
他敲了敲頭盔,“同時你還很負責地戴上了防轉移頭盔。但這麼做有點兒道德壓力,畢竟選擇者所寄生著的也是個生物意義上的活體。”
尋秋池說:“可……可再怎麼說,我們也答應過孫嫂啊。”
燕語冷笑:“他們殺了玲子,我答應過了嗎?戰爭是殘酷的,沒有什麼答應和商量的餘地。無量界和循環界之間的引渡法規原本就對他們有利,什麼盡量不要運用暴力啊,什麼抓住了要送到車站啊,什麼坐地鐵回去啊……呸!我們隻講究殺人償命,沒有讓他們完璧歸趙的道理。她殺了我們的人,就必須付出代價,留下來當廢氣也好,當電離子也好,當汙染也好,當什麼都不存在的空虛也好,就是不會讓她毫發無損地回去!”
尋秋池不但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居然還有些熱血上湧:是啊,為什麼要輕易繞過他們?為什麼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不能施之以懲罰?為什麼要把那些滿手鮮血、殺人如麻的選擇者、收割者送回他們的大本營去?
潛淵卻說:“燕語,你明知道他們回到無量界也會被審判的,而且無一例外地都是重罪,不是立即焚燒就是終身監禁。無量界對待這些人不比我們仁慈。”
“是嗎?”燕語反駁,“聖母,你知道這些年我們送回去的選擇者有幾個判了焚燒,幾個判了終身監禁嗎?”
潛淵說:“不知道。”
燕語冷笑:“那我告訴你吧七處長,鬥爭愈發激烈了,無量界對自己人的偏袒也越發明顯,他們已經極少極少判處人焚燒了。原因當然是人口減少的壓力,對於他們來說死一個少一個,即使是終身監禁也比焚燒好。他們這樣子姑息養奸,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以後反選擇委員會的主要目標將是消滅選擇者,即使連帶消滅他們的寄生體也在所不惜,而不是把他們送回去!”
潛淵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讚同還是否定這個觀點。倒是尋秋池被燕語迅速說服,熱烈地愛上了這個貌似人畜無害,實際很有鋒芒的四處長。
她大聲喊:“四處長做得對,玲子不能白死,要給她好好報仇!”
潛淵捂住她的嘴說:“不要胳膊肘往外拐。”片刻,又湊到耳邊小聲道,“循環界和無量界兩個世界之間的事,有時候不是‘快意恩仇’四個字能解讀的。”
由於直升機螺旋槳的噪聲較大,尋秋池又戴著頭盔,她並沒有聽清潛淵在說什麼,她叫道:“啊?什麼?”
潛淵吼:“算了!回家再說吧!”
直升機將他們帶出重重大山,在黎明之前降落在山下某個機構的大院內,從外麵的門牌看,這是個山林防火防災保護站,院內有一棟三層小樓,一排冬青樹以及一塊麵積碩大的水泥場。停在這個大院裏,四處新購置的直升機就很容易向外人解釋了——它是用來森林滅火的噴灑農業的。
“我們在這裏換汽車。”燕語打開直升機的艙門,利落的跳下去。
尋秋池已經去見周公了,潛淵把她搖醒,哭笑不得地說:“你真是什麼情況下都能睡著啊?”
尋秋池升了個懶腰:“……啊……因為我累啊……”
他們下直升機時,刻意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孫嫂的屍體,因為那已經不屬於他們的管轄範圍了。如果潛淵再多問,以燕語曆來說一不二的脾氣,說不定兩人還要起衝突。
反選擇委員會無法超脫世俗之外,也是論資排輩的地方。燕語是委員會裏資格最老的處長之一,別說華東局,連委員會中華區、亞洲總部的管理層都要賣給她三分麵子。
果不其然,潛淵和尋秋池下機之後十分鍾,就看到大張從直升機上扛下一個黑色屍袋,扛進了那座佇立於廣場邊緣的孤零零的小樓。
燕語說:“別看了,選擇者罪有應得,我們會處理好死去的寄生體的。”
潛淵問:“你怎麼跟華東局報告?”
燕語帶著一種獨有的蔑視說:“我不跟那些老爺報告,讓大張去吧!隻要你們七處不說,沒人知道我殺了寄生體,即使知道了,華東局也不會為了一個死人來查我,所有的官僚機構都一樣。每年我國交通事故死亡人數都在十萬以上,也沒見哪個部門關心過啊。”
潛淵歎了口氣:“我們不說。”
燕語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我們都是老同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