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淵卻對孫嫂招了招手,說:“我們單獨談談好嗎?”
孫嫂同意了。
潛淵做了個稍等的姿勢,將尋秋池拉到一邊,小聲問:“槍呢?偷偷給我。”
尋秋池便不動聲色地把搶遞過去:“你想斃了她,強製轉移?”
潛淵不置可否,丟下尋秋池走向孫嫂。他要求去遠一些的地方談,孫嫂點頭同意了,兩人往前又行進了百來米,福根生則一直抻著腦袋阻止:“國英,好了好了,不要跟他走了!就那裏吧,不要走了!”
潛淵和孫嫂談了大約十五分鍾,從尋秋池的角度看去,兩人都相當平靜。她想起孫嫂是來自一個更高級的世界,而潛淵向來以冷靜克製為己任,這兩個人的談話一定特別無聊吧?沒有寒暄,沒有玩笑,就是單刀直入的交鋒。
尋秋池非常冷,一直在雪地裏跺腳,福根生兩手互相插在袖筒裏,時不時望她一眼,露出衰老孤獨,但卻很怨恨的模樣。
尋秋池突然問:“你不怕她嗎?”
福根生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不怕,國英她沒有殺過一個人。”
尋秋池說:“她也沒讓一個人出生。”
“她做的就是計劃生育委員會那幫人的事。”福根生問,“你覺得有什麼區別?管計生的還強製流產、扒房牽牛、罰得人傾家蕩產呢,國英做過這種事沒有?”
尋秋池明知道他是歪理,卻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
這個時候,孫嫂和潛淵的談話結束了,兩人一前一後朝著這邊走來。孫嫂走在前麵,透過黎明將至的稀薄光線,能看見她滿臉雀躍,那張並不年輕的麵孔顯得如此活潑。
“根生!”她幾乎是小跑著,“七處長他同意了!”
福根生從袖筒中掏出手,站起來問:“同、同意什麼了?”
孫嫂說:“同意不管我們的事了!”
“啊?不可能吧!”福根生叫道。
孫嫂說:“真的,不信你問他!”
福根生將信將疑地望向潛淵,隻見其微微地點了點頭。
福根生的驚喜頓時溢於言表:“是真的啊!”
同樣感情溢於言表的還有尋秋池,她咆哮道:“什麼鬼啊——?!為什麼啊?!潛淵————!!”
孫嫂撲騰著與福根生抱在一起,兩人都差點兒跌倒,福根生百感交集地喊道:“國英啊,國英啊!”
孫嫂說:“你快去把鋤頭鎬頭釘耙什麼的都收起來,我們回家去!”
福根生忙不迭答應著,他剛轉過身體,孫嫂便迅速掏出手槍扣響了扳機,將子彈射入他的後腦勺,然後從前額炸出。
由於槍的口徑小,子彈對福根生的麵容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傷,他栽下去的時候,滿臉的笑意赫然可見。
尋秋池嚇得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摔倒在雪地裏,又用手撐著身體向後爬了幾步。她瞪大了兩隻本來就不小的眼睛,劇烈喘著氣,左手按著撲通亂跳的心髒。
“你們在幹嘛?你們到底在幹嘛啊?!”她連聲質問,嗓音都變了調。
孫嫂平靜地看了她一眼,將手槍還了過來:“七處長說服了我。如果我還想繼續和根生在一起,的確隻有這一個方法,去無量界。”
尋秋池指著福根生的屍體問:“他這麼大年紀了,無量界還會收留他嗎?”
潛淵說:“會的,隻是不久之後就會拋棄他。”
孫嫂微微一笑:“正巧那時,也是無量界淘汰我的時候。”
“幾年?”尋秋池問。
孫嫂說:“我不在乎。”
潛淵摘下手套,拿起了一旁的鋤頭說:“現在我們必須再挖一個坑了。”
見尋秋池還震驚著不動,他走近揉了揉她的帽子:“怎麼了?快幹活呀,你真以為我對玲子的死就這麼聽之任之?”
尋秋池怒指:“你們都不是人啊!!為什麼這麼瞬息萬變?!”
潛淵道:“因為每一位同僚對於我來說都至關重要,為了他們,有時候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
孫嫂親手殺了丈夫,行動卻比任何人都迅速,已經開始刨坑了。她對尋秋池說:“玲子的事,對不起。”
尋秋池的手還在發抖,她板著臉說:“不用道歉,我不會原諒你和你家老頭的!”
孫嫂並不強求她原諒,埋頭挖土。積雪覆蓋的土地並不堅硬,比裸露的地塊好挖得多,尋秋池自始至終沒有動手,很嫌棄地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倒是潛淵較為負責地出了把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