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淵說:“瞿銘送給她二百萬的承兌彙票是19日。她在拿到彙票前好幾天就寫了遺書,不,或許不叫遺書,因為她通篇都沒有寫自己要去死,隻是不停地自我責備,說後悔說苦惱,說做錯了對不起……我們這些旁觀者根據她後來的自殺行為,認定她寫的是遺書。”
“其實那是一份檢討。”
“對。”潛淵點頭,“19日之前她根本不想死,她隻是有自殘的欲望,悔過書上留著許多血跡不是嗎?她為自己偷麻醉劑、喝麻醉劑的事情而後悔,所以她發現舍友出事後,因為心虛,迅速處理了啤酒瓶。”
尋秋池接口:“但是後來她越想越不對,她知道微量的麻醉劑殺不死人,她自己就是現成的例子。她和舍友們喝了幾乎等量的麻醉劑,為什麼自己一點事都沒有?她一定懷疑是不是哪裏搞錯了,或許她也一直在等警方的調查結論。”
“所以她的悔過書裏沒有懷疑瞿銘,因為她寫那封信的時候,根本不知道瞿銘和這件事有牽連。”潛淵說,“然而19日那天,瞿銘給了她一張價值200萬元的承兌彙票。你猜瞿銘會怎麼對她說?”
“感謝你的幫助,你偷來的麻醉劑讓我輕輕鬆鬆殺了五個人,這是你的酬勞,請笑納,謝謝謝謝。還有,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你。”尋秋池說。
潛淵微微一笑,拉開了車門:“不管怎樣,總之那天徐同學陡然發現,自己果真是導致三位舍友和另外兩位同學死亡的罪魁禍首,而利用她的人是她最崇拜、最迷戀的瞿老師。末了瞿老師還給了她二百萬元的買命錢,相當於同夥之間的分贓。”
“如果我是她,我也會暫時崩潰的。”尋秋池說。
潛淵說:“所以她寫了一大堆‘瞿銘’、“凶手”、“壞蛋”之類行文狂亂的字條,然後從自家閣樓上跳了下去,好在大難不死。”
他發動了汽車,冷靜道:“現在,我們要去找這個瞿銘了。”
“選擇者。”尋秋池說。
“沒錯。”潛淵倒車上路,“無恥的選擇者!”
瞿銘是天益大學的在讀博士。天益大學是一所綜合類院校,以文科見長,在國內小有名氣。但由於高校畢業生就業難的大趨勢,加上文科生、女生就業更難,因此該校受困於學生就業問題,近年來名氣有所下滑,但還算一所令人向往的重點大學。
進入校園,大路兩旁的梧桐樹早已經落得精光,要不是草坪一年四季常綠,感覺真有幾分蕭瑟。為了問路方便,潛淵調低了芯片的幹擾。他長相斯文,談吐又不俗,學生們都以為他是哪裏的老師,很快就把博士生宿舍指給了他。
不怎麼費力地騙過了宿管,他們找到了瞿銘的房間,在三樓的最西麵,329。
博士生說起來是兩人一間宿舍,其實大部分時間是獨居。因為讀到博士的人年齡都不小了,有些人會在外租房,有些人已經結婚生子了,自然要回家住。
兩人敲門發現無人應答,便幹脆地撬門進去。那屋裏從地板到天花板堆滿了書籍,雖然東西多,卻井井有條,和徐同學她們的宿舍正好相反,顯得雜而不亂。
“這位仁兄是個強迫症。”潛淵掃視了一眼房間。
“嗯。”尋秋池表示同意,“他的書都是按拚音字母順序排的。”
“還是個比較接地氣的強迫症,否則應該按照檢索學的順序排是吧?”潛淵隨口開了個玩笑,然後說,“這屋裏好暗。”
他拉開窗簾,發現房間裏暗的真正原因是天花板和牆壁都被刷成了黑色,連窗簾都是遮光的。
“這暗示著什麼心理問題?”尋秋池問。
潛淵笑道:“這是生理問題,如果他被選擇者控製了,就會出於敬業而殺人。”
尋秋池也掃視了一圈房間,突然問:“這個人是教‘電影鑒賞’課的吧,為什麼他的房間裏連一張碟片也沒有?”
潛淵點頭:“對,這一點不尋常。研究電影的人大多都有收藏藍光碟的嗜好,而且不論在什麼環境下,都會努力搞出個家庭影院來。”
“他的牆上沒貼海報,室內布置毫無情調,桌上除了書本、台燈和筆筒,連一樣電影周邊都沒有,床單枕頭一絲不苟,被子疊得像豆腐塊。還有,”尋秋池指著書架上的大部頭書籍說:“雖然我不懂,但根據書的名字,他應該在研究音韻學之類很深奧無聊的東西,他其實根本不喜歡電影吧?”
潛淵用食指在桌上輕輕抹了一把,搓了搓指頭上的灰:“我的結論是他大概有段時間沒在宿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