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街慢慢向前走去,拐了幾個彎後,尋秋池發現他們的目的地應該是那片早上發生過自殺命案的拆遷空地。
“去那裏幹什麼?”尋秋池問。
“我希望你能再去看一眼。”年輕人說。
“看什麼?屍體已經抬走了,警戒線也撤了,那兒大概隻剩幾個懊悔沒趕上熱鬧看的閑人。”尋秋池站定,“你得把話說清楚,不然我不會跟你去的。”
年輕人點點頭,找了個花壇邊沿坐下,示意尋秋池坐在他的身邊。
“你們早上處理的那位死者,是自殺嗎?”他問。
尋秋池說:“是自縊,法醫認定了。”
“可我覺得他既是自殺,也是他殺。”年輕人說。
尋秋池想了想,搖頭:“不會的,肯定是自殺。老楊也這麼說,他是幾十年老公安了,在刑警隊呆了二十年,人是不是吊死的他能看出來。”
“不不。”年輕人說,“我的意思是說——他的生命的確是由自己終結的,但他自殺的原因,你們法醫和老楊不會管吧?”
“他欠了好幾百萬外債。”尋秋池說。
“準確地說是一千一百二十萬,就現在來講還是小魚了,大魚都欠著幾個億。但他還是不必死的,至少不必現在死。這是我從他口袋裏掏出來的東西,你看吧。”年輕人說著遞上一張支票大小的紙條。
“這是什麼?”尋秋池把紙條翻過來,翻過去,“銀行票據嗎?”
年輕人說:“看來你不太接觸,這是承兌彙票。”
他說:“所謂承兌,就是承諾兌付,指付款人在彙票上簽章,表示承諾將來在彙票到期時及時付款,這張彙票的承兌方是某某商業銀行,屬於銀行承兌彙票。簡單來講,你可以把它看做存款單。”
“這彙票假的嗎?”
“不,是真的,反麵的背書和章也很工整。”
“嗯……”尋秋池皺起眉頭,“如果這能算存款單,上麵的金額是二十萬,那死者少說還剩二十萬塊錢,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怎麼會拋棄老婆孩子去上吊呢?”
年輕人說:“你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這張彙票再有一個禮拜就到期了,某某商業銀行在浙江,車程不過三小時。退一萬步講,承兌彙票是能夠自由轉讓的,在企業間常常被用於替代現金付款,他甚至不用等,立刻找人把彙票賣了就有二十萬進賬。”
“他雖然欠了一千多萬,但債主都是個人,每人借給他幾萬到百萬不等。二十萬雖然不多,但隻要他利用得當,拆東牆補西牆,不但能夠安撫債主,還能拖延時間。他這幾年就是這麼做的。”
“你很了解他?”尋秋池問。
年輕人說:“不,我隻是了解他們這種人的行為方式。先虛構一個平台進行融資,承諾9厘、1分或更高的利息,吸引警惕性差又愛貪小便宜的——尤其是老年人——的資金。開始幾次的利息都爽快地支付,直到受騙者的本金越投越多,他們就突然玩失蹤。這種騙局可以用一句話概括:你貪他利息,他貪你本金。”
尋秋池說:“他沒有玩失蹤。我上午查過了,這個人是本地人,大學畢業後回老家工作,初開始在證券公司,後來辭職單幹了。三年前結了婚,一年前孩子上了戶口。我們有幾次接警記錄是關於他的,都是債主上門吵鬧。”
“哦。”年輕人說,“但他的上家失蹤了,就是那位虛構平台的締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