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紀梅萱(1 / 2)

梅萱記得非常清楚,那是1908年,大清光緒三十四年,農曆戊申年,冬天。

這一天是12月25日。梅萱的生日。

梅萱走到樓梯口,聽見樓下有人正在在小聲聊天。

“……知道嗎?今個兒碼頭口上,又停了兩條外國的大輪船,掛的什麼旗咱也不認識,聽說那船上不止有船員,還有些帶槍的兵呢。……”一個正在擦拭桌子的年輕丫頭神秘的告訴另一個老媽子。

老媽子正在擦拭古董架上的一個小鼎,聽了丫頭的話也有些憂心衝衝:“可不是,從前咱們在街上看見一個高鼻子藍眼睛的洋人那都叫希罕事兒,現在擱街上走一圈,時不時就能碰上一個,男的女的都是焦黃的頭發,碧藍的眼珠,女的更是穿著坦胸露乳,嘴唇抹的象吃了石榴汁似的,這些洋人看見咱們自己人也不當回事兒,動不動還拳打腳踢呢,唉。”老媽子歎:“洋人在咱們大清國的家門口耀武揚威,當官兒的也不管管。”

……

梅萱走下了樓梯,原來正在聊天的幾個傭人看見是梅萱下了樓馬上間都又知趣的不聊了。見著梅萱,大家都是恭敬的打招呼:“梅萱小姐。”

梅萱問老媽子:“老爺和夫人呢?”

“回梅萱小姐,夫人早晨去六和綢緞莊拿給小姐您訂做的衣服,老爺也是大清早就出門了,看時間,夫人也快回來了。小姐您早飯想吃點什麼?”

梅萱說道:“我還不太餓,等會再說吧。”

今天是梅萱19歲的生日。

梅萱走到窗邊,看外麵的天氣。

雖然是冬天,不過今天天氣很好,日頭很暖,這清冷的冬天裏難得的有這樣的好日頭,讓人看真是心情舒爽,看來今天一天都會是個好日子。想想一會兒就能看見杜梓譽,梅萱心裏又是有些慌亂。

杜梓譽是梅萱父親至交杜成嶽的長子,和梅萱自小一起長大,兩家私交甚好,十幾年前,杜成嶽便和梅萱父親訂下了梅萱和杜梓譽的親事。

如今,梅萱和梓譽雖然沒有正式成親,但梅萱知道早晚自己都會嫁到杜家去,而就在今天,借著梅萱的生日,杜家也會和紀家訂成親的日子,一想起來,梅萱確實有些忐忑。

嫁給杜梓譽,那是梅萱盼望已久的事,梅萱父親紀顯祖是一個有名望的商人,紀家世代從商,杜家呢,杜家則是世代從政,杜成嶽在朝為官,政商結合,兩家的聯姻可以說是珠聯壁合,相得益彰。

梅萱走到門廳走廊盡頭,這邊是一個暖房,裏麵有一些花木,平常有專人侍弄它們,雖然是冬天,可是花房裏的花卻還有不少開著的,梅萱便拿著一把小剪,一邊哼歌一邊小心的給它們修剪枝葉。

忽然間,梅萱聽見外麵有嘈雜的聲音。院門也象是被重重的踢開了。

“什麼事?”梅萱感覺不對勁,走出來問一個傭人。

沒等人回複梅萱,突然間梅萱聽見天井裏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接著是女傭們的尖叫,然後外麵就亂了。

一陣亂七八糟的腳步聲,外麵瞬間就衝進來一批灰衣清兵,來的人竟然有三五十人之多,他們手中個個都有槍械,衝進院子,見東西就砸,見人就抓,隻見踢踏混亂間,梅花壇子被踢翻了,家裏的下人也被撞倒了,來人快速又蠻橫的衝進了前廳,很快就占據了主宅子。

梅萱嚇壞了,發生了什麼事?

管家迎了上去,他剛想問句話,這時來人中的一位帶首的官員走了過來,隻見他對著管家,一腳就踢了過去,管家被踢到了一邊,接著聽這人用尖刻的嗓聲揚聲說道:“把紀家上上下下全部圍了,所有人員一律不得放過,紀顯祖私通反賊孫文黃興,為反賊暴亂提供經費,現朝廷已經查明,證據確鑿,紀顯祖罪大惡極,當滿門抄斬,誅九族,現紀顯祖已經伏法,家產依律充公,所有紀家人員一律收押,聽候朝廷發落。”

梅萱一顆心一下如墜冰窖,這傳令的人在說什麼?是說梅萱父親謀反?

梅萱尖叫:“你是什麼人?你在說什麼?什麼我父親私通反賊,孫文是誰?黃興是誰?我父親呢?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那人斜眼看著梅萱,嗤了一聲,理都不理梅萱,手勢一揮,馬上就來了兩個兵勇把梅萱給按住了。

梅萱嚇的嚎啕的哭,哪裏見過這種架式,慌亂間她隻好懇求管家:“快去,快去,去杜家,找杜梓譽,找杜伯父。”

那打首傳令的人又是一聲冷哼,白梅萱:“你是紀顯祖的女兒吧?還等著杜家來救你們呢?告訴你,你父親和反賊孫文私通,為逆匪提供暴亂經費,犯下了違逆朝廷的滔天惡行,若不是杜家深明大義,果斷奏明了朝廷,朝廷還不知要被你們這些逆賊給欺瞞多久呢,想等杜家來救你?你真是癡心妄想,杜家怎麼會和你們紀家同流合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