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惠帝篇 第一回 第二十六章 聖躬違和(1 / 2)

霞光變幻著形態映紅了天邊。惠帝每在此時便立於大殿廊前仰望天邊,紅色的霞光總能喚起他對以前愉悅生活的沉醉,紅光在惠帝臉上慢慢移動與褪色,直至完全落入西邊山脈,天邊朦朧起了昏黑之色,惠帝才沉默的進殿,關了殿門便就寢,胸中不舒暢之事令他輾轉難眠。聽得殿外池塘中蛙鳴聲,聽得宮人們交接崗值走路聲,聽得殿後草叢裏蟈蟈叫,聽得遠處大殿裏傳來的歌舞樂聲,聽得忽然間電閃雷鳴大雨滂沱而下聲,惠帝在這些交雜的聲響中入眠。

方入七月,長安氣候異常炎熱,惠帝耐不了熱,住進清涼殿,樊雪蓮命宮人往清涼殿放入銅冰鑒以鎮暑。惠帝情緒異常低落,除每三日朝拜呂後外不見任何人,朝政暫拜王陵監輔。惠帝則每日與雪蓮在清涼殿中種花、澆花、博弈、投壺、讀史等。

呂後見惠帝不事政事,叫王陵來詢問前朝之事,王陵皆說一如往常無甚大事。呂後心安的點頭,叫王陵坐在案邊,呂後親自給王陵倒了一爵酒,王陵受寵若驚的接下了。呂後道,“王相棟梁者,堂上之事還需你多照看些,皇帝聖躬不適,諸事還需你主持。”王陵細細忖度,拱手道,“臣,謹遵之。”

“近日有讀《國語》,王相幫哀家想想君事何?臣事何?”呂後道。

王陵也是個滿腹學問之人,心中曉得呂後何意,她分明是指《國語·劉康公論魯大夫儉與侈》,故道:“寬肅宣惠,君也;敬恪恭儉,臣也。寬所以保本也,肅所以濟時也,宣所以教施也,惠所以和民也。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業也,恭所以給事也,儉所以足用也。”

“敬以承命,恪以守業,所以王相所承是皇帝之命、哀家之命,保以漢家社稷。相,君之副翼也,為皇帝理順諸事,係在君與民之間。今日發生諸多不悅之事,宮內之事,哀家主持;朝堂之事無需傳入皇帝耳內,他需得靜心歇息。事急,可報於哀家。”呂後喝茶悠悠說道。

王陵拱手稱喏。喝罷茶,王陵離席叩首出殿。

七月中旬,惠帝獵於上林苑,張嫣皇後與諸妃皆騎馬以從,樊雪蓮因孕未從。張皇後與諸妃裝束皆如男子,其袍色或絳或黃或綠。張皇後尤驚豔獨絕,其服色深青,裳色純黃,外披紅錦輕袍,以紅綃抹額,馳驅交錯,花草生光,翩翩如二八美公子,見者不知為後妃也。張皇後與諸妃皆看惠帝如何騎馬、射箭、投靶等技,惠帝因常年於上林苑練習這些,早已熟透,此不過小技巧,諸妃卻無不傾佩惠帝,頓時愈發愛慕眼前的皇帝,心中想著博寵。待惠帝住腳,一個衛美人主動上前,稱說想學一下騎馬之術。惠帝應允,諸妃羨慕嫉妒恨。衛美人被惠帝抱上馬,惠帝亦上馬,教她如何手握韁繩,如何策馬,如何停馬,教完之後便帶她圍著一個小山坡繞了一圈兒,羨煞旁人,衛美人更是覺得興奮至極。張皇後亦有些心中酸楚,不願看舅舅待別的女子超過自己,便對貼身宮人說要回椒房殿。方走三步,惠帝一聲‘阿嫣’又將其叫住,惠帝隻身一人騎馬過來,笑嗬嗬停在張皇後身旁,將右手伸出去,示意她上馬,張皇後恍惚之間卻早已被惠帝拉上馬背,張皇後坐在惠帝前麵,惠帝扯住馬韁繩便策馬奔去。張皇後從未騎過馬,以前父親教她,她都不敢上馬,此次她緊靠著惠帝卻一點害怕的感覺也沒有。

“阿嫣,怕不怕?”惠帝雙手緊握韁繩且連帶保護張皇後,笑著問道。

“阿嫣不害怕。”

“那舅舅帶你再跑一圈兒?”

“不要,再跑兩圈兒。”

“好,坐穩嘍,跑起——”惠帝策馬揚鞭加快速度,張皇後則高興的大叫,“舅舅,阿嫣好開心——”

見惠帝三四年來一直保護著張皇後,不讓她受半點委屈,諸妃更是羨慕與嫉妒,便集體揶揄方才那位博寵的衛美人,“到頭來還不是小皇後最受皇帝喜愛,沒事兒你邀甚寵?人家正眼看你麼?和人家小外甥女搶什麼?”衛美人極是不自在,反駁一句,“陛下對張皇後的喜愛是因為她是陛下外甥女,陛下真正喜愛的是樊雪蓮,樊雪蓮總能和張皇後有的一比吧?她已經懷胎數月了,張皇後的小孩……”說道此處,衛美人與其他諸妃皆閉緊了嘴巴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