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給爺們問個安,爺們就厚厚的打賞你!”,一個脖子上戴著大金鏈子的主兒站起身來吆喝。他的聲音極高,壓過了所有的喧嚷聲。
劇場霎時間出現了短暫的安靜,杜月笙心中怒氣橫生。他冷笑一聲:“這小子在找死,現在的大世界可不是黃楚九的大世界,而是黃金榮的大世界。他敢攪場,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
安靜隻維持了三秒鍾,然後鑼鼓家夥又響了起來。劇場的觀眾對那人橫眉冷對,那人幹脆鬆了鬆脖子上的紐扣,拍著桌子又喊上了。
梅蘭芳款步輕移,施施然對那人行了一禮。那人更不知道好歹:“誰要看你?我要看孟小冬!”
杜月笙再也忍無可忍,他離座走到那人身前:“兄弟,外麵一輛車被砸了玻璃,是不是你的?據門童說起車主的身材相貌,有些像你。”
“胡說!誰敢動我段大爺的車?小子,你看清楚了?段大爺的車是寶藍色的,可不是那種黑不溜秋的顏色!”
“那就錯不了了,四塊玻璃全碎了,您跟我出去看看?”,杜月笙一臉的急人所難。
姓段的立刻著急起來,他招呼身邊的兩個隨從,氣哼哼的跟著杜月笙出去了。杜月笙微微皺眉:“你喝酒了?”
“那又怎樣?”,姓段的瞪起了眼,同時配合似的打了一個響亮悠長的酒嗝兒。
杜月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他出去了。台上的孟小冬將這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她怎能不知道杜月笙是要為她出頭?可幹梨園行的這類事情都是見多了的,見多之後也就見怪不怪了。遇到這種事情,唯有忍氣吞聲。杜月笙為她出頭她自然高興,可對方一看就不是善茬,杜月笙會不會有危險?
梅蘭芳輕輕咳嗽了一下,提醒孟小冬別走神。孟小冬驚醒過來,現在不是想事情的時候!她收斂心神,又開始唱起來了。
從這以後,杜月笙再也沒出現在劇場裏,孟小冬魂不守舍的唱完一場,立刻匆匆趕出去找他。她在孟思遠等人的陪伴下找了好長時間,也沒找到杜月笙。
“杜海哪裏去了?!”,孟小冬咬著嘴唇,眼中的焦急之情溢於言表。孟思遠給他寬心:“放心吧,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這回兒長點教訓也是個好事。這小子,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神兒,這回要懸乎了。”,孟思遠嘴裏在咒著杜月笙,可心裏也有些擔心。畢竟,他是在為孟小冬出頭。
孟小冬剛要駁斥孟思遠,忽然一個人顛兒顛兒的跑了過來。孟小冬一行人滿臉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跌跌撞撞的人,這正是剛才劇場裏那個姓段的。
他的酒勁明顯已經消了,因為酡紅的臉上已經變成了慘白色。此時這人一臉的誠惶誠恐,戰戰兢兢。他跑到孟小冬身前,孟小冬一驚,剛要往後退,他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姓段的跪在地上,對著孟小冬嘭嘭嘭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狠狠的批了自己幾個大嘴巴。他用力頗大,幾巴掌扇下來,兩頰眼看就由白變紅,由紅變紫,恐怕片刻之後,就會高高腫起來。
“你幹什麼?”,孟小冬慌神了,他旁邊的人傻眼了。姓段的一言不發,站起身來對著孟小冬又拱了拱手,然後轉身就走。
“喂,你——”,孟小冬想要叫住他問個明白。那姓段的聽孟小冬一叫他,立刻一哆嗦,然後轉過身來又開始磕頭。孟小冬哪裏見過這場麵?她慌叫一聲,趕緊逃開了。
梅蘭芳和孟思遠趕緊追過去,再也沒心情去管段某人。梅蘭芳皺著眉頭:“你那位叫杜海的朋友到底對人家怎麼了?把他嚇成這樣?”
孟思遠也驚訝無比:“沒發現啊,他不一直挺老實的嗎?難道是個敢打敢鬧的光棍貨?”
“不是,他沒對姓段的動手,姓段的身上幹幹淨淨,絲毫沒有扭打的痕跡。”,梅蘭芳提醒了一句。
孟小冬咬著嘴唇:“我真是看走眼了,人家隻不過說了一句便宜話,他就這樣整人家。我們梨園行的,被人說幾句也是情理之中。他這麼——這麼胡鬧,真不應該!”
此時的杜月笙,正坐在大世界的經理辦公室裏。陪著他的,正是張嘯林。杜月笙抽一口雪茄:“嘯林兄,我沒想到今天輪值的是你。嘿,乾坤大劇院出了那麼一檔子事兒,你也不管管?”
“管什麼?”,張嘯林微微一笑:“這裏劇場這麼多,每天尋釁的也不知有多少人。你說的那一出,隻不過是最稀鬆平常的而已。要是這種事情我都管,那大世界就不是娛樂場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