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生點一點頭:“世道越來越亂,生意場一日三變。咱們寧可少掙一點,也別囤積下太多,年後不好轉手。”,陳三遲疑的道:“這麼一點,恐怕根本撐不到臘月。”,劉海生點一點頭:“我心中有數,別的幹果呢?”
陳三點一點頭:“核桃還沒到大量收購的季節,不過咱們的三路人馬已經在山西,山東還有雲南蹲點等候了。收葡萄幹的馬隊估計剛剛走到新疆,今年新疆馬隊照例是最大的一支,因為他們還負責收購新疆的核桃。這兩樣是往年銷售的主力產品,按照您的吩咐,每一種各收一千五百噸。”
劉海生點一點頭:“這兩樣放得住,年前年後一樣賣。多收點是可以的。”,陳三苦笑道:“這已經是少收了,山楂和柿餅,因為您還沒定下量,所以還沒去收。”
劉海生嗯了一聲:“不急,這兩樣還沒到大量上市的時候。鮮果呢?”,陳三躬身道:“往南方采購鮮果的馬隊明天才走,咱們的鮮果還是按照老規矩,跟當地的大商家談妥,少收多跑。今年郭飛這小子可愁壞了,海南的香蕉曆來是最難運輸的。今年海麵上又亂,不能走海路隻能走河路。”
劉海生點一點頭:“難為他了,誰叫咱們是生意人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接著劉海生一邊詳細的詢問最近的貨物進出量,一邊帶著杜月笙慢慢在倉庫裏麵轉。杜月笙越聽兩人的對話越是震驚,他實在想不到,鴻源盛為什麼要備下這麼多的貨物。鴻源盛一天有多少去買東西的,他可是知道。這麼多貨,足夠鴻源盛賣到解放後了。
三人在裏麵足足轉了將近半個小時,杜月笙正在胡思亂想,驀然一聲機器狂吼,原來是製冷機開始工作了。劉海生開口道:“咱們出去吧,這又冷又吵的,我受不大了。”,三人一起出去了。
劉海生仍是一句話也不跟杜月笙說,他辭別陳三,徑自帶著杜月笙乘著馬車揚長而去。馬車轔轔聲中,二人又回到鴻源盛。劉海生帶著杜月笙直接走進後堂,然後他不緊不慢的坐到中間的太師椅上,盯著杜月笙慢慢地道:“月笙,看完咱們的倉庫,你有什麼要說的麼?”
杜月笙心說,好家夥,原來是跟我炫耀來著。他臉上立刻滿臉羨慕的道:“咱倉庫的東西真多呀,怎麼就那麼多呢?”,劉海生微微一笑:“不是貨多,是買賣大。你看咱們的鋪子,攏共一天到晚能賣幾斤蘋果幾斤梨?我為什麼還要進下那麼多貨?那是因為咱的買賣大!不說別的,單說租界那邊。大半個租界的人都吃咱們的水果!十六鋪碼頭,咱們一天能裝多少貨漂洋過海賣給外國人,你知道麼?”
杜月笙搖頭:“我從來不知道咱們還有那麼多的買賣。”,劉海生哼了一聲:“若是隻靠鋪子裏麵賣這一點零碎東西,咱這鴻源盛上上下下幾十口子人早餓死了!月笙,你知道姓陳的為什麼給我那麼大麵子麼?”,杜月笙接口道:“為什麼?”
劉海生慢慢端起一碗蓋碗茶呷了一口:“整個大上海的果品集散,大部分都集中在咱們大裕興街。而咱們鴻源盛,正是大裕興街買賣最大的一家!毫不客氣的說,你師父我在上海果品界,那是穩坐頭把交椅!隻要我跺一跺腳,上海灘的果品行就要顫三顫!”
杜月笙疑惑的道:“就算這樣,可這跟姓陳的有什麼關係?他又不做果品買賣。”,劉海生放下手中的蓋碗茶,微微一搖頭:“這就是今天我跟你談話的目的,你太年輕,什麼都不懂。若是我不點撥你,你一輩子也成不了氣候。我劉海生商海沉浮這麼多年,從不濫收徒弟。我到今天一共也就收了五個徒弟而已,每一個都是獨當一麵的好手。你雖是靠著康有為的關係才拜在我的門下,但是咱們既然師徒名分已定,我就不能不管你!”
杜月笙越聽越糊塗,他心說,劉海生這老兒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這又要給我洗哪門子腦?劉海生伸出右手,把自己兩根幹瘦的指頭翹起來:“月笙,從目前看,你若不想平庸一輩子,有兩條路要走。要麼你等到康有為回來,他帶你到朝廷上大幹一番。要麼你跟隨陳世昌,做一個徹頭徹尾的混混。你說是不是?”
杜月笙緩緩點一點頭,他的確是這麼想的。跟隨康有為,轟轟烈烈的幹一場,滿足自己的所謂的“救世主”的夢想,那是第一選擇。實在不行,他就跟隨陳世昌,從底層做起,一步一步混成黑道老大。陳世昌雖說與自己交惡,但那是在雙方不合作的前提下,若是自己誠心歸附,他應該還是歡迎的。
劉海生冷哼一聲:“這兩條路,一條天上一條地下,但對你來說都是必死的路!你要是二選其一,恐怕最後給你收屍的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