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童年,長了翅膀(1 / 2)

記憶很小的時候,馬含出奇的喜歡跟在紀秧秧後麵。她撿石頭,他也撿石頭。

她紮小辮子,他也想紮小辮子。馬含的媽媽,是街坊裏出了名的辣媽,每天花枝招展的出門打麻將,馬含的爸爸脾氣也很不好。所以常和他打麻將的辣媽吵架,這種吵聲一旦響起,就是幾天又幾夜的連續,像體育比賽一樣,偶爾來個停戰,這種父母相互表達的憤怒。沸騰在馬含記憶的被窩裏,刺激著馬含的淚腺。

所以,馬含就愛跟在紀秧秧身後,跟在爸爸媽媽重不吵架的紀秧秧身後,很久很久,他會問他,秧秧,為什麼我爸爸媽媽老是吵架。

紀秧秧把玩著手裏的芭比娃娃,不悅的回答他,馬含,你不要總是問這個問題。

馬含又說,秧秧,為什麼你爸媽從來不吵架。

那是因為她們感情很好啊。說到這裏的時候,紀秧秧很開心的笑了,那種笑,在馬含的眼裏,就好像吃了全世界的糖一樣,一樣的甜。

馬含想到這裏就跟悲傷,他說秧秧,你是說我爸媽感情不好?然後他就把大腦袋垂下去,像沒有生息的僵屍一樣,手裏拽著紀秧秧芭比娃娃的小裙子。

紀秧秧一把多過來那套小裙子,套在芭比娃娃身上,然後又把芭比娃娃塞回給馬含說,馬含,你記得幫我做娃娃的衣服。

馬含終於又抬起頭,他說秧秧,我可不可以今晚上去跟你睡。爸爸媽媽今天晚上可能還會吵架。

紀秧秧把連同芭比娃娃其他的東西全部塞到馬含手裏,搖搖頭堅決的說,不行,馬含,你是男孩子。然後紀秧秧就搖著她的小裙子走了。

第二天淩晨的時候,馬含好不容易醒過來,站在門口,盯著都在沙發上抽煙的父母。馬含的媽媽說,實在不行,分開住吧。馬含的父親很冷靜的搖搖頭,他說不行,這樣馬含會怎麼想。

就這個時候,紀秧秧家的大門,突然就開了,那時候正是淩晨五點。馬含媽媽好奇的站起來。

老紀家怎麼今天那麼早,這句話剛說完,就聽到紀秧秧的哭聲。

紀秧秧當時甜美稚嫩的聲音,喊破了馬含的好奇,他快速爬上窗戶,盯著外麵的紀秧秧,馬含爸爸媽媽突然麵麵相戚。奇怪馬含怎麼也會這麼早起床,又或者馬含知道他們之間的對話了。

窗外的紀秧秧哭喊著,爸爸你別走,爸爸你別走。紀秧秧的爸爸臨走前,一麵也沒有回頭,拖著大大的行李就出了家門。

馬含剛剛想往門外跑,馬含媽媽就衝他吼,馬含,幹嘛去,然後順手把他拉了回來。

馬含想呀,平常爸爸媽媽吵架自己有多傷心,何況現在看著要離開紀秧秧的爸爸。紀秧秧要有多傷心啊。

可是被拽住的馬含,和馬含的性格,成功的阻止了他出現在紀秧秧的麵前,紀秧秧的媽媽,沒有出現,一直沒有。

紀秧秧一個人,跌倒在大門口,馬含的爸爸媽媽相視了好久,或許有所感悟,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有吵過架。

那件事過後很久,馬含再看到紀秧秧的時候,紀秧秧已經不是穿小洋裝的公主了,紀秧秧的小短褲背心,和高高的馬尾,都沒有了,紀秧秧的媽媽工作很忙,並且,關心她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馬含家裏還放著紀秧秧的洋娃娃,他衝上樓,拿著洋娃娃又衝了下樓,紀秧秧正在把一顆紅豆的種子埋進土裏。

馬含蹲在她的身邊,把洋娃娃遞給她。紀秧秧看到那個洋娃娃的時候,大大的眼睛頓時水汪汪的。她丟下小鐵鰍,一把抓過娃娃,狠狠摔在地上,然後跑進家裏。

那天的陽光,柔柔的泛黃,好像迫不及待要把馬含和紀秧秧的過去,變成回憶。

馬含盯著紀秧秧跑開的小小身影,紀秧秧最近又黑又瘦。馬含撿起地上的芭比娃娃,抱在懷裏,他走上前去敲紀秧秧家的門,他問她,秧秧,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可是紀秧秧再也沒有回答過他。

時間好像一條日益因為雨水壯大的河,就好像紀秧秧和馬含之間的河。紀秧秧有了自卑,有了傷心,有了難以啟齒,那些東西,帶走了她的花裙子,芭比娃娃,還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