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落也不再多說,緩緩走到桌邊,端起鈴鐺送來的藥茶,倒了一杯遞給長恭。
對他說道:“從萬秦嶺回來有幾日了,還一直未去看看紅姨呢,今日想著這醫館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配藥煎藥的事情交給小廝們去做便可,我想去探望一下紅姨呢,不知道放不方便了。”
長恭端著藥茶,慢慢的飲了幾口,心裏卻迅速思掠了一番,想著傾落去見紅姨好好,紅姨久居城外竹林的水墨苑倒是無妨,而災民大多聚集於東城門,水墨苑在西城門外,倒也算平靜無事。
隻是莫要再帶傾落去水墨樂坊,上次見傾落本就歡喜過頭了,隻想著帶傾落去玩,卻沒想到母親會打傾落的主意,日後一定要小心謹慎些。
傾落見長恭沒有回答,還似乎出神的想著什麼,她輕輕喚了一句“長恭?”
長恭回過神來,拉回思緒,對她溫柔的笑了笑,說道:“你若想去,我們一會便去,母親也說著許久未見你,不免有些想念,正好我帶你去見上一見吧。”
傾落點點頭,對長恭說道:“我讓鈴鐺準備了一些滋補的藥材,去送給紅姨呢,是益氣養血,有助安神的,想著城外竹林處還是濕冷了一些,所以選的都是有祛濕防潮藥性的。”
長恭慢慢的蹲下身去,單腿撐地,另一條腿彎曲著,他輕輕的握住了傾落的手,抬頭一雙清澈深邃的眸子看著她,慢慢說道:“你有心了,你總是這般乖巧懂事,又聰明賢惠,母親本來就很喜歡你,不知道這下會不會趕忙催著我,盡快娶了你。”說完又勾起一個壞壞的笑。
傾落見他打趣自己,麵色上不由得染上紅暈,然後說道:“你又調笑我,這般作弄人玩,可有意思麼。”
長恭修長的手指卻鉤鉤傾落的手指,一邊絞著她的指尖,一邊說道:“傾落,我是認真的,等這陣子忙完,我就娶你好不好,八抬大轎,十裏風光,我要讓全長安百姓都知道,我邪月公子要娶傾落為妻。”言語之間滿是堅定而肯定的語氣。
傾落麵色微紅,雖然平日裏已經習慣了他的調笑,他這般用心的對她,定然是會對自己極好的人,隻是她還有些不適應他這般熾熱的告白。
長恭捧著傾落的手,細碎的吻落在上麵,傾落聽他輕聲道:“我會等你願意,願意一生一世做我的女人,我要風光的娶你,不僅僅是長安城,我要讓你成為這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傾落知道長恭是個邪魅狂狷,霸道不羈的性子,他現在臉上一片嚴肅而深情的神色,讓傾落不由得心裏一片震動,他說得出,一定做得到。
傾落雖沒問過,但也知道長恭的身份必定不簡單,不然他和紅姨一介貧民的身份,又怎麼能在幾年之內,將水墨樂坊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外界隻當是憑借了墨家的力量,但實際上她卻知道,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墨家小姐的身份,不足以幫得到他們。
那麼隻有一種可能,紅姨背後有本就十分強硬的後台,和廣泛的人脈,或是黑道,或許是巨賈,甚至和朝廷有關也說不準。
傾落此時聽到長恭這番有睥睨天下之勢的話語,心頭不由得一怔,難道他真的隱藏著至高無上的身份麼。
傾落心中一片思掠,但還是靜靜的握了他的手,說道:“長恭的心願可是要這天下?”
長恭本是半跪半倚,伏在傾落的膝上,聽她突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體輕微的顫了一下,眼神中閃過一絲沉重的神色,他將頭靠在傾落膝上,沒有抬起,平靜的說道:“我背負了家族的期盼,注定要做一些並不希望的事情,去完成別人的心願,若我自己,我隻想與你攜手漂泊於江湖陌路,不問世事,隻念初心。”
長恭此時的心下竟途生一片悲涼之感,想著自己空有這一身絕世武藝又如何,他隻想與心愛的女子安穩生活,可這樣簡單的願望都實現不了。
他自出生以來,就背負著複仇的重任,重回北齊皇室,調查父皇的死因,找出真凶,並且親手手刃仇人,母親一直這樣告誡他,一直讓他時刻銘記仇恨。
可是等複仇之後呢,奪皇位麼,還是要一統天下,做雄霸天下的無上君王麼,母親總是有深深的執念,但他未曾有,可是他想做什麼事情,何時由的了自己,他想與傾落一同浪跡天涯,紅塵作伴,這樣簡單的願望何時才能實現呢。
傾落見長恭久久不再言語,隻覺得聽到了他一聲輕輕的歎息,輕的似乎都不易察覺。
傾落也沒再多說,隻任由他就這樣靜靜的靠在她膝蓋上,世間都如同靜止了一般。
二人都不再說話,但心裏卻明了了許多,也多了幾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