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刀成為全係召喚師,寧負天剜心撓肝的難受,驅魔嶺卻是一派歡欣鼓舞。
得此人才,連日來,燕萬年更是笑的合不攏嘴。
燕如意高興之餘,隱隱有些擔心。
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擔多大責任。
身為華夏大陸第一個全係召喚師,玉刀肩負著人們對她無盡的希冀,亦承載著斬妖除魔的重擔。
短時間內,接連不斷的轉變,強烈的心理落差,玉刀能否調整好,尚未知道。
不止燕如意有此擔憂,就連洗凡也從短暫的喜悅中清醒過來,仔細觀察玉刀的舉動。
這一次,即便麵對一邊倒的追捧,玉刀仍是泰然處之,謙和有禮。
在經曆了失去至親的痛楚,遭受許多白眼身殘誌也殘的幾年非人生活的玉刀,真的成熟不少。
洗凡欣慰的同時,竟是滿滿的心疼。
他知道,玉刀之所以成長的這樣快,皆是因為她受的苦楚比正常人多太多。
寧負天仿佛有心跟玉刀作對似得,加緊了召喚赤魔儀式的密度。由之前的一個月一次,到現在五天一次,看起來,他心堅似鐵,誓要跟玉刀拚個你死我活。
而世人的態度也在悄悄起著變化。
辛無念正式接掌秘宗之後,帶著曇花煜遊走在包括晉國之內的每一寸土地,將向善的理念深深植入每個人的心底。
有人明白,放棄了對赤魔狂熱的追捧,有人糊塗,不斷給辛無念以及他的信徒增加磨難。
世間人,亦在無形中擺放著自己的位置,向善或是從惡,不過一念之間。
然而,就是這一念間決定了每個人未來要走的,是正路或是歧途。
不知不覺,三年時間,匆匆而過。
在這三年裏,玉刀往返於魏國、驅魔嶺無數次。她帶領著驅魔嶺的戰士們,擊退了幾次晉國強烈的進攻。
在這三年裏,辛無念遭遇了幾次暗害,所幸都是有驚無險。
而寧負天,也在一年前正式登基,成為一國之主。
在他登基以後,向辛無念軟硬兼施,意圖讓辛無念為晉國所用。
然而,寧負天終究铩羽而歸。為此,寧負天大為光火,他動用所有手段,將辛無念逼出晉國。對那些拋棄信奉赤魔的百姓大打出手,關的關,鎖的鎖,一時之間,晉國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令人惶恐窒息。
恐懼是會傳染的情緒,在晉國,人人噤若寒蟬,不敢對寧負天所下的命令,悉數遵從,不敢有半點違逆。
啟世三十三年,是玉刀來到華夏大陸的第十個年頭。
這一年,注定是翻江倒海,斬妖除魔的一年。
玉刀更是不敢有半點鬆懈,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時間點意味著什麼。
按照博士的演算,赤魔將會在這一年臨世。
玉刀唯一慶幸的事,寧負天窮盡手段,也沒能得到招魂幡。
玉刀想得出神,就連桌上飯菜冷了都顧不上吃。
令狐野一撩簾子走了進來,驅魔嶺上呼呼作響的北風卷著大片大片的鵝毛雪伴隨著他的腳步,一同擠了進來。
“玉刀,怎麼還不吃飯?”
令狐野現在已經是令狐枉跟前的一員副將,十年過去,身材魁梧的像是一座會動的小山,臉膛黝黑,雙眸鋥亮,因為值夜,下頜生出青噓噓的胡茬,更給他平添幾分果決堅毅。
早在三年前,令狐野就鄭重其事的向玉刀表白過一次。
彼時,玉刀獨自對抗晉國的黑暗召喚師大獲全勝,慶功宴上,令狐野毫不避諱的當著眾人的麵說,“玉刀,不管你接不接受,我令狐野此生摯愛唯你一人!”說罷,所有人都驚呆了。
驅魔嶺上多少兵卒小校當玉刀女神一樣供著。令狐野這一表白,不知傷了多少少男的玻璃心。
令狐野的心思,玉刀哪能不知?她站起身來,向令狐野舉杯說道,“令狐兄,你是我玉刀最敬重的令狐大哥。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替咱倆做個見證。從今天起,咱們結為異姓兄妹,生死與共,肝膽相照。來!幹!”
玉刀不顧眾人跌到腳麵的下巴,咕咚咕咚喝幹了碗裏的酒。半點麵子都沒給令狐野,幹幹脆脆拒絕了他。
好在驅魔嶺戰情向來吃緊,大家一忙起來也就忘的差不多了。
玉刀再見令狐野也真就拿他當大哥一樣,時時處處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都跟他保持距離。
令狐野不是個小氣人,他嘴上再不說喜歡玉刀之類的話,行動上卻是一如既往,絲毫沒因為玉刀當眾落他麵子而記恨。
“怎麼樣?晉國那裏有消息了嗎?”
“放心吧,寧負天還是沒召喚出赤魔,咱們能暫時鬆快幾天!”
令狐野就勢坐下,把飯直接扣到碟子裏,遞給玉刀,“將就吃口,令狐大將軍等著你研究戰況呢!”
玉刀一拍腦門兒,“哎呀,怎麼把這事兒忘了,走吧!回頭再吃!”伸手裹緊了鬥篷,起身就走。
她的性子令狐野再清楚不過,也不多勸,跟著她出了帳篷。
有時,玉刀竟有種令狐野就是玉文虎的錯覺。他們兩個人對她都是一樣的驕縱,卻又總能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
玉刀怕隻怕自己真的是要辜負令狐野這一番深情了。
晉國
寧負天獨坐負天殿中,龍袍加身反倒給這位少年天子多添了幾分陰鷙的氣質。
相由心生,一點不錯。
年紀越大,寧負天的五官愈加深邃陰暗,就連眼尾那幾條縱橫交織的紋路都越來越黯淡。許是長久不見陽光,他麵色青白,嘴唇隱隱泛紫。
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具會說會動的僵屍,讓人一見就心生寒意。
“哼!朕就不信,沒有招魂幡不行!”寧負天重重錘桌,咬牙切齒道。
心煩意亂之下,寧負天幾步走到帷幔之前,伸手掀開,死死盯著牆角聶千帆的麵孔,厲聲道,“喂,你說,到底為什麼朕總也召喚不出赤魔?”
聶千帆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皮,“主子,小的,小的不知!”
“不知?”寧負天抽出靴筒裏的匕首,對準聶千帆那張千瘡百孔的臉輕輕刺去。
他臉上布滿了點點創口,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微微滲著血絲。
聶千帆驚懼難當,顫巍巍哀求,“求主子一刀紮下去吧!”
“想死?沒那麼容易!再說,你們這班廢物的身子朕都當成祭品供奉在赤魔像前,若你們死了,身子可就不鮮嫩了!到時,赤魔怪罪下來,叫朕如何是好?”
寧負天終於找到了個好玩的玩意似得,在聶千帆臉上紮夠了,又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玩的不亦樂乎的寧負天,不忘叨念,“你們能成為赤魔的祭品簡直是幾生修來的福氣!隻可惜過了這麼久,朕還召喚不出赤魔……”
聞言,聶千帆眼珠一轉,忍著疼,討好道,“主子,是不是召喚的地方不對?”
“嗯?”
寧負天拎著匕首踱到他跟前,居高臨下俯視著聶千帆,“繼續說!”
聶千帆吞了吞口水,“呐,春下學宮有召喚台,依著白嶽山而建,凡是進學宮的弟子都要在那兒先行召喚。或許主子召喚赤魔一直都未成功,應該換換地方?”
一句話,令寧負天眉頭舒展,“你的意思是,朕應該去春下學宮?”
“不!不!主子應該去驅魔嶺,那兒畢竟是萬千魔的出口,或許,去那兒就能成了呢?”
寧負天忍不住仰天長笑,“朕怎麼就沒想到呢!好!好!好!聶千帆你今次提醒朕立了大功。”他手持匕首在聶千帆臉上虛晃幾圈,“朕包管讓你長命百歲!”
原想能得個痛苦的聶千帆失望之極的合上眼睛,一言不發。
寧負天即刻傳令,起駕去驅魔嶺!
臨行前,寧負天循例去宗廟祭拜。
晉國宗廟與別國大不相同,裏邊接受香火的並非祖宗牌位,而是一座高大的赤魔像矗立其中。
誰也沒見過赤魔長什麼樣,隻能按照想象來塑。
方口獠牙,眼大如鬥,瞳仁用人血塗抹,猩紅邪獰。厚實的肩背脊梁,在脊骨正中豎著排尖利倒刺直蔓延到長尾末端。
赤魔四肢粗壯,指甲銳利且卷曲,雖是死物,可也令人不寒而栗。
更加讓人膽寒的是,赤魔像腳下橫七豎八堆疊的宛若小山一樣的無頭軀體,沒了腦袋,可身體仍然會動,分不清誰是誰的胳膊腿交錯在一起,蛆蟲般緩緩扭動。
不知寧負天用了什麼方法能讓那些無頭軀幹脖子上長滿新肉,糊住了創口,不至於太過血腥難看。
但是,即便軀幹仍然會動,長時間的積壓,位於下層的顏色已經變得青紫,它們使勁權利想要從下層擠出來,奈何沒了腦袋找不到確切的方向,不管怎麼努力都是徒勞而已。
就是這樣一座充滿腥鹹腐臭的大殿,便是晉國的宗廟。
而更加讓人接受不了的是,自兩百年前,晉國的五位皇帝死後便被製成幹屍,形成向赤魔跪叩的姿勢,頂禮膜拜。
那五具幹屍各個黃袍加身,頭戴珠冠,身上的肉卻已經被風幹緊緊貼在骨頭上,眼睛亦同樣用人血塗抹。
晉國噬血,天下盡知。
但若不親眼見到,實在無法相信世上竟會有如此殘忍酷虐的族群生存於世。
寧負天一臉肅穆的手捧滿滿一缽鮮血緩步來到殿內,走到赤魔腳下,緩緩將手中那缽鮮血淋在那些無頭軀體之上。
鮮血溫熱,引得那無頭軀體競相掙紮想要沾點血腥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