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在清晨彈琴,那時天色將白微白,萬物靜簌。
但是,今日的空氣帶著濕氣,灑下晶瑩的露珠,路過湖邊,我不禁停下腳步。靜坐在湖邊的台階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荷葉上一滴露珠。小露珠就像一顆小小的,圓圓的水晶,從光滑的葉麵上滾來滾去,一不小心跌了小來,落在一枚嫩葉上。嫩葉左右搖擺著,最終加不上露水的重要,向一邊傾斜,露水落入湖邊。
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湖麵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明明看見那麼一滴露珠滑落,怎會如此平靜?
目光落在指尖,奶娘臨死前的話依稀回蕩在耳邊:小姐,你一定要珍惜你的手指,她可以幫你改變命運,否則你隻是一滴雨水,隨著雲彩飄蕩,命不由己,就連生命最後的歸宿都沒有。
那時,太小,不懂奶娘的話,漸漸長大,從爹零碎的話語裏才得到自己的生母有一雙巧如仙人的手指,能彈奏出最美的曲子。
也正如此,才迷住了當年清高的爹。
後來,爹找人教我琴棋書畫歌舞,也許是繼承了生母的聰慧靈敏,什麼東西隻要看一遍就能清楚的記得,且能舉一反三。最後,爹叫我從琴棋書畫歌舞裏選擇一樣,專心培養。
娘喜歡琴的,爹說他第一次見到娘,娘正坐在花園裏彈琴。閉上眼睛,似乎能看見花叢間,一個風華絕代的女子垂目彈奏,天地間頃刻肅靜,為之動情,隻剩下女子的衣袍飛舞著,掀起一片明媚。
我毫不猶豫選擇了琴,沒有見過娘的模樣,會一樣娘的絕技也好。
歎口氣,緩緩起身。
行至湖心小榭,傳來一陣低緩輕柔的琴音,宛轉動蕩,不染絲毫濁氣,澄然秋潭、皎然月潔、無滯無礙,琴音不促不慢,像一片落花從枝頭翩翩而落,顫悠悠地墜於清澈的小溪當中,花瓣在湍急的水麵上隨波逐流,如同一片無根的浮萍,無邊無際的寂寞從琴音裏彌漫出來。
那是一種宿命般的寂寞,不同於高處不勝寒的孤寂,不同於知音難求的自賞,不是楚痛,不是自憐,不是優傷,是那種從骨子裏、從生命裏透出的無根的寂寞,與死亡融合在
一起,生命仿佛隨時都會在這種寂寞中消失,你什麼也抓不住。
我恍然的看向四周,柳樹吐出新芽,月季含苞待發,腦海逐漸清明了幾分,心情一下子變得安詳起來。
琴音仿佛被惡魔俘虜了,嘎然而逝。
我回過神,向湖心小榭奔去,一隻修長的手溫柔的撫過我的琴身、琴頸。
雲曉抬起眸子,嘴角帶著一絲看不出情緒的淺笑,我一時怔怔然,思緒回轉,容顏漸粉,福身道:“公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