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涼如水。
柔和的光芒照在姒采蘩的臉上,皎潔無暇得像是曆經萬年而更顯圓潤的美玉,動人心弦。
“真的沒有了。”她低聲答巫陽所問。
“公主竟然如此舍得?不知在公主心中,大司馬又如何?當舍?”巫陽的眼神冷了下來。
姒采蘩微微一笑,道:“自三年前與昭兄相識,阿蘩便待昭兄如長兄,昭兄是舉世無雙的驕子,和阿蘩不在同一塵世,又何來舍不舍得?阿蘩如今隻想知道,巫君如何以命換魂。”
巫陽張開手掌,三片卜卦用的龜甲現於他的掌心中。
姒采蘩有些驚奇,問道:“巫君要起卦嗎?”
“公主卜過命格嗎?”巫陽問。
姒采蘩搖搖頭。
巫陽將龜甲一揚,又握在手心中道:“我曾給公主卜過三次卦,但是每一次,龜甲都必然全碎。”
姒采蘩神情一滯,道:“阿蘩不善卜卦之事,還望巫君解惑。”
巫陽將手中的龜甲遞到姒采蘩跟前,道:“今日,我給公主卜最後一卦,請公主選一塊龜甲。”
姒采蘩遲疑了一下,拿了其中一塊。
巫陽將剩下的兩塊龜甲放在長廊的憑欄上,又道:“請公主選一個方位,將龜甲放下。”
姒采蘩看了看,便將龜甲放在一處,她剛放下,三塊龜甲突然像受到外力壓迫一樣,即刻碎裂成數塊。
巫陽看著,隻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姒采蘩臉色有些白了,問道:“巫君,這……”
“大凶。”巫陽說道,“公主的命格是我從沒見過的大凶。近公主者,都不得善終。”
姒采蘩後退了一步,抖聲道:“依巫君所言,我身邊的人都是因為我而亡嗎?”
“是!”一個聲音響起,一把雪亮的長劍突如其來地頂在姒采蘩的胸口,“姒采蘩,你死,他們便能活!”
姒采蘩定了定神,看清眼前來人正是那日她和昭祁在河邊偶遇時,跟在昭祁身後的冷漠男子。
一個令她心生不安,有些驚怕的人。
劍的寒氣冷得姒采蘩顫抖了一下,不由望向巫陽。
“他是右司馬尹無傷。”巫陽說道,“不知公主信不信卜了四次的命格?”
姒采蘩沉默片刻,道:“我信巫君不會說假。”
尹無傷將劍一收,遞到姒采蘩跟前道:“既然如此,姒采蘩,這把劍,讓你自行了斷。”
姒采蘩迎著尹無傷那冷得讓人不安的眼神,心裏掠過絲絲疑惑。
她和尹無傷素不相識,但是,為何他如此在意她的生死?似乎恨不得她此刻就死在他麵前,才能讓他安心。
巫陽剛想說話,突見昭祁自長廊轉彎處行出,向他們走來,便斂了斂衣袖,行禮道:“大司馬。”
尹無傷也即刻收了劍,麵無表情地跟著躬了躬身子。
昭祁沒有說話,緩步走到姒采蘩身邊,目光落在已經碎裂的龜甲上,伸手拈起一片碎甲,道:“阿蘩,不如讓我也為你卜一卦。”
“昭兄……”姒采蘩神情複雜,看了看巫陽,欲言又止。
巫陽一笑,道:“巫陽從未見過大司馬為人卜卦,也想看一看。”
昭祁走出長廊,俯身撿起了三片樹葉,收入手掌中,回頭看著姒采蘩,便將手中的樹葉拋向半空。
樹葉在空中悠悠飄蕩,眼看便要落到地上,卻不知何處突然刮來了一陣大風,連地上的落葉也卷了起來,紛紛揚揚,漫天飛舞。
那三片落葉隨風回旋著,竟然隨著這股狂風不斷地飄向遠處,漸漸不見了。
“龜甲碎裂,枯葉不落,卦象不顯。”巫陽歎息了一聲,望著姒采蘩道,“公主五歲時失去雙親,幸得親叔收留,而八歲時又失去了叔嬸,自此便由太和村的村民撫養至今,如今,太和村也淹沒在洪水中了。”
他每說一句,姒采蘩的心便劇痛一下,親人一個接一個而去,難道她的命數真的如此凶險?
“昭兄,這是大凶之兆嗎?”她不由黯然問道。
昭祁沒有答她,隻是說了一句:“阿蘩,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姒采蘩的目光掠過巫陽和尹無傷,見兩人神情冷然,心中雖有種種難解之惑,但也聽了昭祁所言,便行禮告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