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是這樣描述采訪時的場景的:“當說到太祖時,這位執掌中樞逾二十年的老者抑製不住地渾身顫抖,那張寫滿了為整個國家與民族鞠躬盡瘁故事的滿是皺紋的臉上,也綻放出了少有的似少年人般的光澤,那原本渾濁卻閃耀著睿智光輝的雙目中,竟似也少年人般噙滿了淚水。”
然而當初,因為當著陳群的麵,郭斌並未將各地縣學成立的事情說得太過清楚直白。各縣成立縣學,選址大多是當地豪門大戶捐贈的莊園或別院。對豪門大戶來說,這既是在地方上宣揚功德、彰顯影響力的方法,又是支持郡中政策、討好郭斌、顯露忠心的手段,因此豪門大戶們在這事兒上都頗積極。一縣之中豪門大戶總有個幾家,這一戶捐贈一個別莊,那一戶捐贈一處田地,再有捐贈個店鋪、產業的,縣學之中學子們的衣食之用便都有了。
各縣學中的學子都是本縣的後生,在如今這種熟人社會中,尤其是中國人特別注重同鄉之誼,為了本縣之中適齡兒童就學做一點兒貢獻,也是詩書傳家的豪門大戶們極樂意的事情,畢竟人都愛個好名聲嘛。
郭斌吩咐下去,但凡新成立的縣學,都要在學校入口處立一塊石碑,上麵將各豪門大戶所捐獻的情況都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記錄下來,每當新生入學之時,都要組織學生學習誦讀的。讀書從來都是一個人改變命運,出人頭地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尤其是科舉製度推行之後,誰都不知道哪個貧家子弟就能高中進士、衣錦還鄉。如今郭斌的做法也與此類似,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雖然不能如後世的天子般將優秀的學子立為官員,卻可通過潁川郡新施行的吏員選拔製度將品學兼優的學子招募為吏員,甚至將他們招募進入陽翟縣衙乃至潁川郡守府,成為潁川郡守府或陽翟縣令的屬官,從此步入仕途。
這種因陋就簡的“吏員選拔製度”,較之後世成熟的科舉製度固然頗不值一哂,可對於如今通行的察舉製度來說,卻又要公平而先進得多了。成為吏員,吃上了公家飯,這對於一個普通百姓來說,可是了不得的大出息,確然也算是“出仕”了。
在官場上,曆來注重諸如同鄉、同窗之類的關係,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頗具諷刺意味,卻也是此時的常態。例如朱儁被選為中郎將,率軍剿滅黃巾軍,便舉薦同鄉孫堅為屬官;郭斌得任潁川郡守,便要將好友兼同鄉的戲誌才、荀彧、徐庶招為僚屬;皇甫嵩率軍剿滅黃巾之亂,也招了同鄉閻忠為幕僚。因此,幫助同鄉被此時的世人看做是一項了不起的美德,相反若是連同鄉都不幫助,卻自然會被說成無情無義之人。
如今潁川郡中的豪門大戶,大多跟著郭斌參與了塞外三城的修建,因此大家也多得了塞外三城的股份,在城中都有自己的產業的。塞外三城驚人的財富創造能力使得當年“入股”的潁川豪族們賺得盆滿缽滿,他們又哪裏會將區區一座別院或是一處田產、店鋪放在眼中?況且,就目前看來,潁川郡中的吏員都是要從這些學子之中挑選出來的,這些學子可都是潛力股,因此提前花點兒小錢結好他們,卻正是遂了各地豪門的心願,甚至有些豪族還在心中暗暗感歎郭斌會做人。
想想看吧,等到這些學子都成為了各縣的吏員,這本鄉本土的日後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誰沒有用得著人的時候?若是自家曾捐贈了財產支援縣學建設,也算是對這些學子有教養之恩了,遇到什麼事情,那還不好說話?況且郭斌更是給捐贈之人每人製了一塊刻有本家姓氏的胸章,帶著它走遍潁川郡,可以遇官不拜,便是郭斌本人也要多加禮遇。這種胸章漸漸演變為各家族的徽章,成為新式貴族的代表,佩戴胸章便也逐漸成為身份與地位的象征。
因此,許多此時沒有及時捐贈之人,也多有事後補捐的。不過,即便是補捐,是否有胸章發放,卻要經過極嚴格而苛刻的考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