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劇烈的疼痛從鎖鏈穿過的腳踝處傳來,何汐顏緊閉雙眼,身體痛得幾乎痙攣,卻又因鎖鏈拉扯著動彈不得,傷口處有鮮血汩汩流出,疼痛更劇。
越來越多的蟲子爬上她的身體,它們細長而堅硬的爪子倒鉤進她的血肉,每爬過一片便撕下一大片皮肉,所到之處,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那種慘烈的痛,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何汐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頭皮發麻。
事到如今,她終於明白,原來根本沒有什麼收藏女子人皮的怪物,那個奇肱女子,是被這些蟲子,一點一點,慢慢啃噬掉皮膚的。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變得殘破不堪,體無完膚。
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惡心的蟲子鑽進自己的體內,內髒一點點被吞掉。
在劇烈的恐懼和痛楚中,絕望地,慢慢地,眼睜睜看著自己死去,沒有一點辦法。
再沒有比這更殘忍的殺人手法了。
又一大塊皮被狠狠剝下,何汐顏已經痛得連吸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絕望地想,用不了多久,她全身的皮都會被剝下,然後那些蟲子會從她的鼻子、嘴巴、耳朵鑽進去,喝她的血,啃噬她的內髒……
最後,她會變成那個奇肱女子的樣子,甚至更慘。
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果能安樂死,那也是件極幸福的事。
……
四下突然變得寂靜。
蟲子爬行的沙沙聲,血肉分離的嘩啦聲,鏡迷瘋狂的笑聲……刹那間,全都消失了。連帶著身體的劇痛,似乎也隨之消失了。
天地空曠,仿佛隻聽得見自己沉重的呼吸,和有些虛弱的心跳聲。
何汐顏慢慢睜開眼,有額上的汗滴流進眼裏,又澀又疼。
視線裏,越洺臉色煞白,高大的身體微微顫抖,一副走不穩路的樣子。隨著他的靠近,那些惡心恐怖的蟲子快速散開,一如它們出場時的來勢洶洶,不過這次,那是在絕對力量威壓下的落荒而逃。
何汐顏自嘲地想,這是臨死之前的幻覺麼?那也不錯了,至少,臨終前,還能再見他一麵……
然後,似乎終於撐到了極點,心裏那根緊繃的弦斷開,她暈了過去。
越洺迅速飛掠過去。鎖鏈鬆開,她落在他懷裏。
“沒事了,你不會再有事。”他的聲音顫抖著,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安慰自己。
他抱著她往外走,背脊挺得筆直,經過那藍衣服的少年麵前時一頓。
藍獵把全身被捆妖索束緊的鏡迷踹到一邊,然後抬眼看向他:“你去吧,這裏交給我。”
越洺卻沒有抬步,靜了一下,他把汐顏放下,輕輕摟著,然後看向藍獵,說:“你送她回去,我有話要問這隻鏡妖。”
藍獵看了眼鏡妖,點頭:“行吧。”
接過何汐顏,打橫抱起,藍獵往外走了幾步,又停下,欲言又止。
越洺說:“想問什麼?”
藍獵看看懷裏遍體鱗傷的何汐顏,眉頭緊緊皺住:“算了,我先送她回去。”說著不再逗留,一個閃身便躥出門外。
越洺冷眼看著鏡迷,說:“你是那隻鳥妖的鏡中妖吧。”
鏡迷冷哼一聲,沒有應答。
越洺繼續說:“想替她報仇?”
鏡迷恨恨地瞪他一眼:“與你無關!”
“你想殺她,自然就與我有關。”
“嗬,”鏡迷冷笑,“既如此,當初在凡世的時候,你為何不阻止我帶她回來?現在又與你有關了?”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越洺說,“當時,你也不敢殺她,不是麼?”
鏡迷冷笑:“但在這裏,可就不是了。”
“是麼?”
越洺微微一笑,嘴唇翕動,無數怪異的金色符文從他嘴裏飛出,迅速進入鏡迷的身體消失不見。
隨著金色符文的進入,鏡迷的身體慢慢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起來格外詭異。
感覺像有什麼東西猛地一下鑽進大腦,腦袋又脹又痛,像是要炸開了。鏡迷終於承受不住,憤怒地掙紮,無奈卻被捆妖索束住,隻能拘於原地,痛苦不堪,猶如困獸。他瞪著越洺,目眥盡裂,咬牙切齒地怒吼:
“你對我做了什麼!卑鄙的神族!!!我要殺了你!!殺了你們!!!”
越洺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盡管來好了。”
金色光暈慢慢變淡,最後消失,腦袋也隨之不再脹痛,鏡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
越洺抬起手,抹去了他這一段回憶,然後抬眼掃了一周,淡淡道:“君上還要看多久?有什麼話,何不出來詳談?”
大開的門口,一個頎長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那人著銀灰長袍,三千銀絲如瀑瀉下,垂至腳踝,麵容美麗勝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