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原本掛著一輪清冷秋月的天空,至後半夜漸漸地陰了起來,至四更時分,就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這雨勢雖不大,但下得久了,氣溫便驟然降低,至五更時分,竟有些擁被覺冷的感覺。
顏離很早便被雨聲吵醒,輾轉反側再難以入睡,索性披了衣服坐起身子,聽著外麵的雨滴聲,想黛玉那般敏感之人,在這樣落雨的夜裏,更是牽愁引緒難以成眠吧?
這樣的念頭一旦襲來,顏離方意識到自己真的陷進了這情感的泥沼中,脫身不得。當他猛然醒悟到這一點時,心中倒隱隱有些後悔,想著之前的三年不過就是那驚鴻一瞥,雖說癡根深種,這幾年不能自拔,可到底是熬過來了,沒想到如今卻與她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每日裏看到她的音頻笑貌,再想抽身卻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顏離想到這裏,不覺嘴角微露苦笑,自語道:“這到底是幸事,還是不幸?”隨後沉吟良久,也琢磨不透,索性搖頭道:“罷了,聽天由命罷!”說罷,起身來至案前,細細研了一回墨後,提筆便開始細細地作起畫來。
說起來,顏離作畫的強項並不在人物,而是山水,可今兒這幅畫卻不見山水,隻有一位美人立於一株紅梅下,紅梅綻放,美人如花,花美,人卻勝花美!
這幅一氣嗬成的紅梅美人圖,顏離不過用了一個多時辰便完成了。當畫完最後一筆時,顏離輕輕將筆擱下,用手撫著握筆那隻手酸痛的手腕,滿意地細細欣賞了一回,嘴角方露出一絲微笑來。
才要再回塌上歇一回,猛一抬頭卻見天色不知何時已大亮了,這才始覺自己已然作了一個多時辰的畫,怪不得手腕酸痛得緊,忙打消睡意,喚人進來洗漱。
招兒很快端了洗臉水進來,一邊服侍顏離洗漱,一邊回道:“公子,青兒姐姐一大早便去了太太院內,說是公子昨兒吩咐過,不用辭行,就沒來給公子磕頭,叫我轉告公子一聲。”
顏離“哦”了一聲,終究不忍道:“太太待下人嚴厲了些,她這一去怕是要吃不少苦頭,你沒事的時候,多去瞧瞧她,若是短了衣裳短了錢,隻管從我的月例銀子裏補給她,不必回我。”
招兒忙答應了一聲“是”,心中倒對青兒的話信了幾分。顏離又吩咐道:“你一會兒到太太屋裏打聽打聽,看今兒有客沒有,若沒有,我用完早飯便去跟太太辭行。”
“公子要走?”招兒吃了一驚,忙勸道,“昨兒下了大半夜的雨,路上定是泥濘不堪,更何況這會子雨還沒停,公子還是再等等吧。”
顏離皺眉道:“這秋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誰知道哪會子停呢。”又道,“且看吧,若是早飯後雨勢不減,我就再留一天,若是小了,是一定要走的。”
招兒無奈,隻得答應著,細細給顏離梳了頭,方命人去傳飯,她自個兒則照顏離的吩咐,到魏夫人的院內打聽情況去了。
天總不遂人所願,顏離越要急著走,這雨越發下得緊了,至早飯後,竟有嘩嘩之勢,顏離無奈,隻得暫且壓下要走的心,靜等雨停之後再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