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清冷月夜,京城西十裏。一輛藏青色四輪馬車狂奔在兩麵環山的羊腸山路上,路上坑窪不平,顛得車子前搖後晃,車內的四名華服女子被顛了大半夜,早已吃不消,個個臉色慘白,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了。
駕車的,是兩名男子,皆是一身黑衣黑袍,神情焦灼,眉目緊鎖,與平日的瀟灑從容大相徑庭。
眼瞅著其中一名女子實在支撐不住,她身邊的丫鬟隻得隔著車簾小心翼翼問那其中一名駕車的男子:“寶二爺,林姑娘實在難受得緊,能否先停一停,歇口氣再走!”
“不可,這裏太危險!”那名駕車人,正是榮國府二公子賈寶玉,他不安地回頭往車內的方向看了看,歎口氣道,“林妹妹,你且忍一忍,前方再出十裏,差不多就可以歇腳了。”
車內雙手捂著胸口強忍嘔意的林黛玉隻得點點頭,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丫鬟紫鵑隻得替她答道:“姑娘點頭了,二爺盡管趕路吧,莫要誤了大事!”
賈寶玉聽罷,猛地一抽馬鞭,那馬兒吃痛,越發撩起蹄子狂奔起來。
黛玉早已折騰得渾身沒了力氣,紫鵑忙將她的身子歪到自己身上,好讓她歇一會兒。旁邊的薛寶釵見了,忙喚鶯兒道:“鶯兒,把水壺拿出來,讓林姑娘喝口水。”
鶯兒忙答應一聲,從行李裏摸出一個水壺遞給了紫鵑。紫鵑急忙接過來,顧不上道謝,趕緊擰下壺蓋,把壺嘴送到黛玉口邊。黛玉勉強喝了一口,被嗆得震咳不止,紫鵑急忙放下水壺,替黛玉撫著胸口順氣。
寶釵也被顛得難受,鶯兒急忙將她扶到車廂裏躺下,問道:“二奶奶要不要喝口水?”
寶釵搖搖頭:“不了,喝不下,等到了歇腳的地方再喝不遲。”鶯兒隻得點頭答應。
紫鵑忍了一路,這會子忍不住悄聲問道:“二奶奶,寶二爺和芸二爺這是要帶咱們去哪裏?從天剛擦黑就出了府,到現在出城都十來裏了,怎麼還在沒命地趕路,竟像是要逃命一般,這到底……”說到此,她自覺後麵的話不中聽,急忙打住了。
鶯兒不敢多言,隻拿眼請示著寶釵。寶釵閉眼歇了一會了,方搖搖頭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和鶯兒也都不知道內情,隻知道芸兒頭幾日就來找過二爺,二爺昨兒夜裏就吩咐鶯兒收拾細軟了,至於到底去哪裏,我們也是一頭霧水。”
“這可就奇了,我們也是今兒臨出門時才得到的消息,也不知出了什麼大事,火燒眉毛般趕緊收拾了幾樣要緊的東西就跟過來了,沒承想卻是這般令人不安……”
紫鵑的話未說完,馬車突然頓住,晃得幾人劇烈搖晃幾下方穩住身影。黛玉和寶釵也唬了一跳,忙坐正身子悄悄撩起車簾向外觀看。
外麵,清冷的月光下,一騎黑色駿馬橫在了馬車正前方,馬上端坐著一位黑衣黑袍麵上蒙著黑色麵紗的男子,他手上執一把三尺來長的寶劍,劍尖正對著馬車的方向,月光一映,;寒氣森森,直要刺傷人的眼。
車內幾人瞧得仔細,不約而同地驚叫一聲,雙腿一軟跌坐在車內。
不僅僅是車內人,趕車的寶玉和賈芸也是顏色大變,急忙收住馬車僵繩,同時跳下馬來。賈芸按住寶玉,示意他照顧車內,自己則走至那人跟前,抱拳行禮道:“這位兄台,在下等深夜趕路匆忙忘了江湖規矩,這點小意思請收下,打壺酒吧!”說罷,手中已然多了一錠金子遞到了那人手邊。
那人輕輕冷笑一聲,嗤道:“一錠金子?你打發叫花子呢!”
賈芸神色尷尬,忙搜遍全身,將值錢之物及幾錠金銀再次奉上,誰知那人卻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喝道:“誰稀罕你的臭錢,趕緊讓開!”
“你還真是不知好歹,既然半夜打劫,不圖財,你圖什麼?!”賈芸也帶了幾分怒氣,低喝道。
那人並不答言,將寶劍送回鞘內翻身下馬,就要朝馬車走去。賈芸急了,剛要上前阻攔,卻被那人抬腿一腳踹到一邊,然後又一拳將愣在一旁的寶玉打翻在地,遂大步上前用劍鞘“啪”一下挑開了車簾。
簾內,黛玉寶釵等人早已嚇得縮成一團,嗚咽不止。那人俊眉一揚,笑道:“我當是什麼寶物,原來隻是幾個女人!”說罷,放下車簾,返身對寶玉和賈芸道:“本公子正缺幾個粗使丫頭,不如將其中兩個留下供我使喚,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當然,你若是個個都不舍得,那我就一劍一個,讓你們今晚全部結伴去見閻王。如何?”
“好大膽的賊子,你休想!”寶玉氣紅了眼,顧不得害怕,也拔了暗藏的寶劍撲過來。無奈終究不是練武之人,劍還未到,人卻不知何時挨了一腳,口中慘叫一聲再次仆倒在地。
賈芸知道此劫難逃,隻得扶起寶玉悄聲勸道:“寶二叔,事不宜遲,不如先依了他,等咱們到了落腳之地,再回來營救那二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