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大姑姑!您就隻管收下,也算是讓強駒的心裏踏實一些。您都不知道,他一直為沒能見大姑父最後一麵,後悔著呢!……讓他孝敬、孝敬您,他心裏也會好受些的,大姑姑!”已跑到裏屋,同小姐姐淩芳竹聊著天的強駒女友,聽到大姑姑的一個勁兒推辭,沒來得及放下小姐姐那漂亮的勾花,就忙來至門口,幫強駒說著話。
“唉!傻孩子,那些事兒,不用放在心上的!……你們的姑父,看到你們一個個混得有模有樣,他肯定已經高興壞了!……打你們光屁股的時候,你姑父他,就一直巴望著你們個個成材呢!……”一提到自己的丈夫,心立刻翻攪了起來的沈七鳳,雖強忍著悲傷安慰著侄子,可那控製不住的淚水,又已成了斷線的珠子。
“娘,您別傷心了!對俺爹,對俺爹您已經盡力了……”陪表弟們閑聊著的淩俊輝,見母親又已潸然淚下,不由心酸地安慰著。同時,父親去逝的那一幕,再次撕扯著他的心。
……
那是兩年前的這個時節。因腦震蕩後遺症,而最終導至癡呆加重,大小便失禁的淩誠,已經臥床三年多了。天天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丈夫晾曬被褥,換洗衣服的沈七鳳,再加上還要照顧病痛折磨中的小女兒芳竹,真真是累的腿都拖不動。況且一向體恤兒女的她,寧可自己累死,也不肯連累自己的兒女們掙錢養家。身體消瘦、剛強的她,硬是一個人挑起了,這伺候兩個病號的重擔。
這不僅僅隻是勞累筋骨,更是讓其揪心難過的吃不下、睡不著的苦痛,眼看著就要生生把她給壓垮了。她那心疼父母的四五個兒女,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誰也不再遵從母親的旨意,盡力騰挪著時間,幫著他們的母親,來分擔著這沉重的擔子。
身為長子的淩俊輝,更是絞盡了腦汁,研究捉摸著,如何才能讓自己的父親,把尿給尿到被褥的外麵。
為了讓母親不再天天拖曬被子;為了失禁的父親不再整夜泡在尿液中,反複捉摸來捉摸去的淩俊輝,終於從防毒麵具上得到了靈感。立馬將防毒麵罩摘下來,洗刷消毒幹淨的他,當晚按著自己的想法,把防毒麵罩,用妻子沈芹那用來固定針頭的膠布條,給牢牢固定在了父親的下體上。
一夜猜測著有無效果的他,第二天一大早,就匆匆叫開母親的大門,察看著父親的尿壺。一拎之下,感覺壺內尿液滿滿的他,有些不太敢相信地掀開了父親的被子。
“娘,娘你快來看呀!俺爹……俺爹昨晚沒有尿濕被褥,把尿全都尿到了壺裏!太棒了,爹你太棒了!俺終於找到了不讓您尿床的好法子了!”一邊幫傻笑著的父親往下拆著防毒麵具,一邊興奮地衝忙活著的母親,大聲嚷嚷著的淩俊輝,那一刻的歡欣程度,可真是不亞於哥侖布發現了新大陸。
從此之後,每天睡前來為父親綁麵具的他,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兒,就是立刻再幫父親撤掉它。每每掂著尿壺是沉甸甸的,他就會喜不自禁。每每看到嫌粘貼的難受,而扯掉了麵具的父親,那如汪洋的被褥,他就會蔫頭搭腦地幫父親穿上衣服,然後替娘晾上被子……然,不肯氣餒的他,晚上會依舊按時按點,重複著同樣的粘貼任務。這雖聽起來貌似很不仁道的粘貼,實實是出於一個兒子,對父母親的一片赤誠的孝心。
這不厭其煩的粘貼綁紮,直至持續到病入膏肓的淩誠,油盡燈枯的那一天。
那一天,正好是經營著棉布店的老三沈秀竹,旗下的包子鋪開業的那一天。
叮囑著父親等著吃第一鍋蒸包的她,那籌備了近一個月的包子鋪,剛剛蒸熟那第一鍋包子,就在其拎著往家送的那一刻,得到的卻是父親去逝的噩耗……這第一天開張的包子鋪,便隨著父親淩誠的病逝,一並結束了其短暫的生命。
……
父親死了!父親出殯了……一切喪葬事宜,皆同弟弟淩俊生,按著邁來村最隆重的排場,為父親操辦著的淩家兩兄弟,當迎來了化成一小口袋骨灰的父親時,那一刻的他們,以及其那些早就嘶啞無聲的姐姐們,再次傷悲的暈跌在了地上。
如今,雖已是父親逝去的第三個周年了,但每每提及的時候,依然讓沈七鳳母子,扯肺扯心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