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家了 爹(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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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車頭上係著白錦大花,車身上罩著潔白孝幔的,嶄新的解放牌卡車,載著羅鼓慟地,哀哀催淚的吹鼓手;載著披麻戴孝的沈金貴和沈安貴,開到了小協莊的火車道旁。

這已是早春二月的天氣,萬物都已在悄悄的萌芽複蘇之中。被風雪和霜凍蹂躪了一整個冬天的大地,此時雖已沐浴著二月的春光,卻依然還透著滿身的淒涼。

沈守文那葬在火車道旁邊的土墳墓,雖然每年的清明,及五月十三忌日的這一天,沈小鳳的丈夫韓柱子,都會如期來上墳掃墓,但那被其整理後的墳丘,依然熬不住夏季滂沱的暴雨,和瘋長的野草的侵襲,而繼續著落寞、蕭條的哀傷。

“爹,兒子來接您回家了!。。。。。。爹,咱們回家了,爹!。。。。。。”腳步已有些蹣跚的沈金貴,在四弟沈安貴的攙扶下邁出了車門。一眼看到麵前那被衰草遮身、沒徑的小土丘,立刻失聲地哭喊,道。向前踉蹌了兩步,“撲通”跪跌到墳頭前的他,那顫抖的兩手,用力撕扯著墳頭上的枯草根,痛斷肝腸地同深埋地下,永遠也聽不到的父親念叨著:“爹,兒子不孝啊,讓您孤零零的在這一呆就是幾十年。。。。。。讓您老有家回不得,在這離家咫尺的地方受著熬煎,爹。。。。。。爹啊,貴兒這一輩子都做了些什麼呀?不僅自己一事無成,還連累的您老客死異鄉,而且死的不明不白。。。。。。而今,而今俺又眼睜睜看著俺娘也死了。。。。。。爹,貴兒這輩子活的太失敗了,爹。。。。。。”越哭越傷悲的沈金貴,撲抱著父親的墳頭,捶胸頓足地訴說著。那積壓心底的怨憤和委屈;那被世事所扼殺的幸福和前途。此一刻的他,趴在父親這冰冷的墳頭上,毫無保留地傾吐了個痛快。

“大哥,咱們,咱們請咱爹回家吧。。。。。。”一直默默地陪哥哥一起跪著的沈安貴,含淚傾聽著,任由著一生悲苦的大哥,將心裏的憋屈全都發泄出來。直致見哭夠的哥哥趴在墳頭上不說話了,才輕輕扯了下他的胳膊,哽咽著,道。

“爹,貴兒今天來向您老兌現承諾了,俺兄弟們,總算是有能力將你老接回老家了!爹,安貴親手為您和娘蓋的全石頭的大房子!爹,爹您老準備好,咱們要起程了,爹!。。。。。。”被弟弟攙扶著的沈金貴,顫抖著雙手點燃了香紙。聲聲禱告著的他,親手刨下了第一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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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幔飄飛的大卡車,剛剛開到沈家堡大橋的對麵,那如咽如泣的哀傷鼓樂,就隨風傳到了沈家大院裏。車上,緊緊將父親的屍骨抱在懷裏沈金貴,手上還攥著一根沒有了煙嘴的煙袋杆——銅質的煙袋鍋都已鏽跡斑斑的這杆煙袋,正是他當年從濟南返回的時候,親手為父親挑選的。而今這物是人非,雖被擄走了玉質煙嘴的煙袋,更是讓其睹物思人,悲痛傷感。

大橋的對麵,沈守文的六個孫子,全都孝衣孝帽,向著爺爺歸來的方向,並排跪著——滿麵淚痕地恭迎著他們,誰都未曾見過麵的爺爺。緩慢行駛著的汽車,終於在大橋的正中停了下來,跪行上前的長孫沈忠駒,首先接過了沈金貴手中那半朽的煙袋,將尋遍了大半個縣城才買到的碧玉煙嘴,小心地裝到煙袋上,隨後才立起身子,雙手捧接著大伯懷裏的爺爺。。。。。。手捧著這輕輕的半包白骨,卻直感到千斤還重的沈忠駒,想到爺爺慘死水中的那一刻,不禁失聲嚎淘大哭的他,整個身體都在抖動著。他的哭聲,更是讓規規矩矩排在後麵的五個弟弟,全都悲痛地哭喊著“爺爺”。。。。。。這源自大小六個孫子的震天哭喊,實在是讓圍觀者沒法不淚濕衣衫;讓慘死異地的沈守文,靈魂足以得到了慰藉!

“爹,咱們到家了!您老安心冥目吧!。。。。。。”待沈忠駒將爺爺的屍骨,小心地捧放在了奶奶的靈堂上,雙手焚香的沈金貴,再一次悲痛地呼喚著。此時,早以跪迎在院子裏的沈家大小,望著靈堂上那裝滿了白骨的紅布包,全都哭的無法自已。而跪跌在女眷最前麵,不肯相信自己那高大的父親,竟變成了這一小包包白骨的沈七鳳和沈小鳳姐妹倆,再次傷悲的昏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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