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小順被押進吉林省少年管教所後,整整3個月,父親都沒有來探視他。本來就對父親心存怨恨的毛小順徹底絕望了,他想,一定又是許美麗在搗鬼。心灰意冷的毛小順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教育科的幹警經過研究,分頭給毛小順的父親、繼母、奶奶打了電話,希望他們不要放棄毛小順,給他一份親情和溫暖。
事實上,毛永強這3個月來,內心也一直在經受著痛苦的煎熬。對於兒子毛小順,他心裏充滿了愧疚:如果不是自己疏於照顧、管教,兒子怎麼會走上這條路?別人家的孩子都在享受父母的疼愛,可自己的兒子如今卻隻能在高牆裏度日。許美麗對兒子的態度一直是毛永強心裏的一個疙瘩,可畢竟是自己欺騙在先,又有什麼資格強求她做一個“好母親”呢?可做父母的縱有千錯萬錯,兒子也不該采取這種報複的手段啊!一想到這些,毛永強的心就硬了起來,他還是決定不去看望毛小順。
深愛毛永強的許美麗看他那麼痛苦,心裏也不是滋味,於是開口勸毛永強去看看兒子:“他畢竟是你的兒子,你還真能不認他嗎?與其這麼痛苦,還不如去見見。”
2003年8月末的一天,毛永強在許美麗的陪同下,第一次來少管所探視毛小順。那天正好有毛小順的演出,教育科的幹警悄悄地安排他們進了禮堂,讓他們坐在後排。15歲的毛小順剃著光頭,穿著囚服站在舞台上,唱得很投入、很動情。伴著歌聲,清亮的淚珠從他清秀、瘦小的臉頰落下。當毛小順將一首《白發親娘》唱到最後,他向天舉著兩支細瘦的胳膊、哭喊著“媽媽”時,許美麗和毛永強都落淚了。
演出結束後,許美麗和毛永強坐在探視室裏等著見毛小順。鐵門“吱呀”一聲開了,毛小順進來,滿臉喜悅地向父親跑過來。可當他猛然間看見許美麗後,又馬上放慢了腳步,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了。最終,毛小順拖著沉重的步伐,一臉冷漠地坐在許美麗和毛永強的麵前。他的臉始終向著毛永強,對父親的問話有一句答一句,沒有跟許美麗說一句話,也沒瞅她一眼。
而許美麗因為心存疙瘩,也不知該如何麵對毛小順。在他們父子交談時,她的頭一直低著。可不知為什麼,那一刻,她的眼前老是浮現出身穿囚服的毛小順放聲悲唱《白發親娘》的場景。想著想著,她竟對眼前這個失去親娘又被關進少管所的孩子產生了憐愛之情。在這份情愫的推動下,許美麗抬起頭來,溫和地對毛小順說:“你要好好改造,我和你爸爸以後會常來看你的。”哪知,毛小順竟執拗地把頭偏向了一邊。毛永強生氣了,正準備對毛小順發火,卻被許美麗的眼神阻止。
探視結束後,許美麗和毛永強本來準備當天就返回。但走出少管所的大門,許美麗總覺得心裏有事沒完成,她提議在長春住一夜。夜裏,許美麗想了很多,她回想起自從知道毛永強還有個兒子以後發生的一幕幕。
那段時間,心中感到極不平衡的許美麗經常對毛永強發脾氣,也從沒給過毛小順好臉色看。婚前的一天,許美麗和毛永強往新房裏搬大背投彩電,正好毛小順放學回來。毛小順背的書包已經很舊了,有一個角兒破了個洞。看毛永強調好電視,和許美麗坐在那裏,毛小順鼓足勇氣對毛永強說:“爸,我書包破了,今天從破洞裏丟了一支圓珠筆。”毛小順是想讓父親給他買一個新書包。毛永強知道兒子的意思,剛想對兒子說給他買,但看到了許美麗不愉快的臉,便沒敢說什麼,隻是假裝沒聽見兒子的話。許美麗清楚地看到,那一瞬間,毛小順眼裏希望的光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惱怒……
如今,想起這些虧待毛小順的情景,許美麗不禁感到羞愧。再想想白天探視時,毛小順那蒼白的小臉和冷漠的雙眼,許美麗心裏又有了絲絲的痛。
第二天一早,許美麗上街買了一個價值100多元的新書包,又買了一些小食品,再次去少管所看望毛小順。
在看守所裏,毛小順麵對再次到來的許美麗,一時間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是他的眼裏仍充滿了深深的敵意。許美麗紅著臉,艱難地說出了心裏的懺悔:“小順,姨再次來看你,是想請你原諒姨。姨錯了,姨不該逼著你爸不要你。姨以後會像親媽一樣對你,你能原諒姨嗎?”毛小順愕然地盯著許美麗,當他看到許美麗眼裏滾動的淚水時,突然委屈地大哭起來,卻仍然沒和許美麗說話。
從那以後,許美麗每隔一兩個月都要來探視一次毛小順,有時是和毛永強一起來,有時是她一個人來。漸漸地,毛小順對她不再懷有敵意了。
2004年秋天,許美麗再次來探視毛小順時,毛小順竟然主動對她說:“許姨,我們演出隊要學樂器了,我想學吹薩克斯,你說行嗎?”許美麗知道,學吹薩克斯就得買薩克斯,那是一種很貴的樂器,但她沒有猶豫,馬上就答應了毛小順。半個月後,許美麗花了數千元,給毛小順買了一支最好的薩克斯送去了。送薩克斯的同時,許美麗還給毛小順買了一台錄音機和幾盤範聖琦吹奏薩克斯的磁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