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年春,江南一帶已早早回暖。北平一帶戰亂未平,戰火紛飛已好幾個月了,雖各大報刊密切跟蹤報道戰況,形勢危急,於江南卻並無影響。日子還是一天天地過,雖時有軍閥仗勢欺人之事,但聽聞得多了,卻也習以為常。戲曲幽幽,商船往往,反倒是那戰亂襯得這江南越發寧靜了。
天亮得早,淮墨聽到雞叫聲,便不慌不忙地起身,利落地披上外套,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輕輕爽爽地來到院子裏。這時候,整個戲班的師兄妹都到了,按照規矩,刻苦地訓練著。
淮墨清了清嗓子,開始練起聲來。這淮墨雖是男兒身,卻長得十分俊美,舉手投足間都是柔情,竟要比女子還要嫵媚幾分。身段也好,腰若無骨,盈盈一握;聲音清朗,卻是雌雄難辨,實在是天生的旦角。他以這驚豔的外貌以及出色的唱功,在坊間聲名遠揚。因其頗愛一身暗紅鑲花披肩,穿上像極了貴族公子,便多了一個“淮公子”的名號。
淮墨所在的戲班叫“驚鴻班”,未出聲則遨遊水底,發聲則如受驚之鴻。驚鴻班是老字號了,成立之初,多流連於北平,因此其表演劇種以京劇為主,後來不知什麼原因,驚鴻班一路南下,最後定居江南一帶。說來也奇怪,這江南一帶本多聽地方小劇種,對於遠道而來的京劇,卻也熱心得很,每天總有人跑來他們的戲樓驚鴻樓聽戲。驚鴻班便算是在這裏開辟了新天地了。
陳懷瑾陳二爺便是這戲樓的常客。這陳家因其父輩跟著孫中山打江山,在中華民國成立之後,也憑著其功績,封了軍閥。在這一帶,便也算是一方霸主了。陳懷瑾生性聰穎,學業有成,從英國留學回來,卻做了商人。這人倒著實聰明,天生有生意頭腦,初涉商界也能做得風生水起,時常與富商巨賈在這戲樓交涉,也算是這戲樓的常客。
盡管他常來戲樓,卻不怎麼對戲曲上心,反倒覺得嘰嘰喳喳,擾人清靜罷了。
這日,正好陳懷瑾與那絲綢商劉繼雲有筆生意要談,便照常去了驚鴻樓裏。這樓倒是好看,古色古香,在這一片青瓦白牆的洋房裏顯得格外顯眼。兩人有說有笑地進門,一個秀氣的小廝便迎了上來,一看是陳懷瑾,也麵熟了,就客客氣氣地問個好:“原來是陳二爺啊,快進來,咱們給您留了位置了。這位是...”劉繼雲雙眼打量著這個小廝,隻覺得他長得不錯,便忍不得多看了一會,後又發覺這樣不妥,隻得訕笑了一下:“我是劉繼雲。”“嘿喲!是劉老爺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多加得罪了,還請不要怪罪。”
劉繼雲隻笑了笑,暗自感歎這小廝的圓滑,不由得眯起了眼。陳懷瑾從容地打著圓場,輕笑了一聲,朗聲道:“誒,劉老爺來得少,眼生也是正常,再者,他一向低調,今兒能來,不也是你們的福分嘛!”
小廝點點頭,連忙附和一聲,便領了兩位到了最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