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風景雖美,卻少了欣賞的人,裏裏外外每個人都低著頭行色匆匆心思各不相同,好像這院子中了魔咒,整個上空都攏著一層詭譎難測的氣氛。
房中青銅縷空香爐上,飄著淡雅的香,幽幽散於空中。月光自枝椏間稀稀疏疏的灑過來,光暈斑斑駁駁如是離人的眼淚。周遭壁簷雅致,翰墨淋漓,兩旁掛的盡是名人字畫,然而再是奢華的房間,床上的人卻雙眼緊閉什麼也看不見。
蘇長寧躺在雕花梨木的大床上,下人們手腳忙亂卻也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臉上和手上都擦洗了一遍,唯有衣裳沒人敢換,此刻她的麵色蒼白如紙,嘴唇呈醬紫色,心跳微弱,呼吸幾不可聞,而須臾和寧越都在床邊守著,誰敢冒這個險動她一動?
寧越早在來時就派人將燕鳴城中的所有大夫都找了來,此刻正圍在蘇長寧邊上各自察看病情,又轉而交頭接耳有所相商,雲蘇望著床上的長寧,她渾身都痙攣的蜷縮著,一隻手卻從床上滑落下來在空中晃動著,她的裏衣被冷汗打得透濕,還有斑斑的血跡粘在身上結了厚厚的一層痂,他低頭認真的查看長寧的傷勢。
這時其他的大夫俱皆歎息,其中一人站了出來道,“恕我們無能,這位姑娘遭受外力猛擊,體內五髒早已錯位,而腦中又積了大量淤血,再加上體外刀劍之傷,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實在是沒有辦法再醫治了,我們……我們根本就不知從何下手。”
寧越半跪在床邊,身側的光線映得他一身清雅的白袍越加清貴,錦帶束起的墨發鬆散地披在腦後,隻見他一貫溫雅俊朗的臉上忽然一笑,然而一笑之下已現凜冽冰寒之味。他垂目望著床上的人,隱於袖中的手在劇烈的顫抖,額頭布滿細汗,眼中瞬間充滿血絲。一個素來冷靜的人在這個時候也失去了他應有的冷靜。
半響無語,空氣裏偶有燭火爆裂的劈啪的輕微的聲響。
須臾的鼻子裏微微哼了一聲,身子一顫,一雙手緊握成拳,雙目怒視,完全將他從高貴瀟脫的氣質中脫離出來,似乎隨時都會變對一頭凶猛的野獸,在永元坊中被救出來的歐陽度看了須臾一眼,情知以他的驕傲堅挺為了救蘇長寧,隻怕會大開殺戒,即便是在燕鳴城中也是無所顧忌的。
果然須臾從侍衛手中拔出劍來,一劍刺向那位大夫,一點刺痛如寒冰般的紮入那人的肋下,那人被激得身子一抖,隻見須臾腰身忽挺冷聲道:“我並不想殺人。”然後他的聲音更冷更鎮定,用手一指床上的人,道, “但隻要她有一根毫發的傷損,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我管你們從何處動手,那是你們的事!”
那位大夫當即痛得冷汗直冒口裏疾聲道:“我說的一點不假!我們確實沒有辦法救她。” 但話畢他看到須臾冷冰冰的麵孔銳利如劍般,便也自覺的閉了嘴。一群大夫一窩蜂開始研究起蘇長寧醫治方案來。
幾位大夫私下參詳過無數次但他們依舊束手無策,而且他們確信這位姑娘的性命連一絲一毫得救的機會都沒有。但又沒有人敢出麵陳述,因為他們無法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這時的雲蘇查探過長寧的傷勢,跪倒在皇帝腳下,眼裏蓄滿淚水一滴滴的往下掉,但也顧不上擦一擦,他痛哭失聲道:“長寧是我的妹妹,按理說作為哥哥理應盡全力醫治,但是,長寧的五髒俱損,根本就吞服不得一點藥物,任何的折騰對她而言都是更大程度上的損傷,以我的能力,就算是死馬當活馬醫,就算是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救下了她的性命,她也可能如同一個活死人一般永遠也醒不過來。”
“難道就沒有一點希望了嗎?”須臾的臉色一瞬間鐵青中夾著怒紅,他的目光冷冷一閃直逼向雲蘇的臉上, 雲蘇勉強點頭,淚水蒙了他的眼睛他也看不清須臾的表情,這會兒才用衣袖擦了擦眼,最後一咬牙,鏗鏘而大聲的說出,“若然讓長寧成為了一個活死人,那還不如讓她就此去了,長寧是一位將軍,或許讓她安靜的死去,是留給她的最後一點尊嚴。”
被救出來的玉城在房間裏打著轉,焦急的等待著雲蘇的最後一道“審判”,然而待他聽到雲蘇的這最後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之後,幾乎是癱軟在地,還是身邊的啞狼黯然的將他攙扶著向外間行去,繞過屏風脫出了大家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