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師知道都是前一天晚上的意外的後果,他向青姐解釋:“被通緝的也不一定都是壞人。你看我像壞人的樣子嗎?”
“誰會承認自己是壞人呢?”獵人說,“最怕是這種貌似忠良的壞人。”
“好吧,就算我是壞人,你打算拿我怎麼辦?”
“跟我走,帶你去見官。成全我發一筆小財。”
“如果我不去呢?”
“那我就動手抓你去。”
“我不願意跟你胡攪蠻纏。這樣吧,官府給你多少賞金,我給你好了,也省得你帶我去見官,多走一趟多跑路。”
獵人想了想說,“也好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吧,然後我帶你去見官。”
“哎呀!”琴師有有一點憤怒了,“你這個貪得無厭的獵人。剛才我說的話通通不算。銀子沒有,我也不會和你去見官。”
獵人一個箭步跳過來伸手去抓琴師。琴師輕輕往後一讓,避開了獵人的五指。獵人橫手一抓,琴師用琴囊一擋。獵人順勢抓住琴囊。琴師用手一挑,琴囊就軲轆轆轉了起來。獵人手抓不住,反手一拳劈過來。琴師用掌一推,雙方各自跳開兩步。
獵人運足力氣,雙臂猿舒,施展擒拿手,再跳過來想要抓住琴師。琴師左閃右避,獵人的招式都被一一化解。獵人雖使盡了全力,但是更多時候都撲了個空。幾個回合下來,獵人氣息開始沉重。獵人麵紅耳赤,又一拳橫掃過來。琴師順勢一撥,獵人收不住力道,往外轉出了兩個圈子。
轉開的時候獵人左手拿弓,右手取箭。停下來的一刹那,獵人拉弓滿月,箭指琴師。
“你身手再好,要不要試試能否避得過我的箭?”
兩人一番打鬥,殺氣震動周圍的樹林。老鷹不知從哪裏飛出來,開始在往這邊滑翔過來。
青姐指著天上的老鷹對獵人說,“目標這麼近這麼大,就算射中有什麼好逞能的,能射下天上的老鷹嗎?”
獵人轉臉看著青姐,一扭頭二話不說朝著天上,稍稍瞄準老鷹的方向,一箭射出……
老鷹硬生生改變了飛行軌跡,羽箭勉強擦身而過。
“唉!”獵人一跺腳。
“不過如此,”琴師調侃說。
獵人怒瞪雙目,眼中都快吐出火。張弓搭箭,想要再射。
琴師卻沒有給他機會,說道:“好了,我已經見識過你的箭術了,現在,欣賞一下我的琴音吧。”
不等獵人說話,琴師取出琴,手指拂過琴弦,行雲流水一般彈出美妙的曲子。
獵人感覺好象身處空曠的山野,遠處傳來古寺的梵唱,唱醒了滿地的秋霜。黃葉鋪滿的小路上,依稀行走著伊人:
我的所愛在山腰;
想去尋她山太高,
低頭無法淚沾袍。
愛人贈我百蝶巾;
回她什麼:貓頭鷹。
從此翻臉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驚。
那其實隻是獵人內心的呐喊,他曾爬在高高的樹上,長久地窺視著遠處的她。
伊人沒有說話,一顰一笑,卻似恩惠和施舍,獵人突然覺得自慚形穢,那是他深埋在心底深處的自卑,刻意想要忘記的感覺,空有滿身的精力,在世俗和門第的高山,獵人覺得越來越無奈。
獵人揉揉眼睛,輕輕擺擺頭,想從這種思緒中抽出來。
琴師也皺了皺眉頭,那並不他想要的結果,曲風一轉。
一片虛空。
獵人漸漸覺得困頓,從來沒有這樣累過,想要一覺睡下不再醒來。師傅的臉突然出現在麵前,大聲嗬斥:“又在偷懶!”
獵人嚇了一跳,連聲說沒有。師傅教他學射箭時,好長的一段的時間,隻讓他盯著各種飛鳥蟲魚,不能從視野裏消失。從小鳥到蜻蜓,金龜子,蚊子,蒼蠅都要全神貫注地看著它們飛行的軌跡。一走神師傅就會突然出現,大聲嗬斥。
獵人仿佛看到小時候的自己,那個小小的孩兒。各種調皮,時而會覺得滿滿的委屈,回憶起來卻滿是快樂的童年。
可是現在……
琴師心中暗道不妙,他的琴音會給人帶來快樂,給人一些感悟,但不應該有那麼多的負麵的影響。琴師撥出一串清冷的音符,好似低吟淺唱,雲霧繚繞的天地間,一葉浮萍歸大海,如釋重負。曲終。
獵人很久才緩過神來,他盯著琴師,看他好象一個怪物,但眼中沒有了那種殺氣騰騰的氣勢,他喃喃自語,“我是獵人,我不會漫無目的地遊走。”
然後他轉過身離開,無意中抬手拭了拭臉。
琴師早已注意到獵人眼中含著的淚光。他轉頭看青姐,卻發現眼淚已經劃過青姐的臉頰。
琴師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感覺到自己眼角的一滴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