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蝕
電影劇本
作者:蔣德夫
序幕
九十年代初盛夏的北京夜色,都市全景。
半蝕的明月高懸。
伴著嘈雜的馬達聲,立交橋上層層車流上下交錯著旋轉、舞動。
一輛輛刺眼的車燈跳躍著劃過。
一條條車龍像融化的鋼水在摩天樓間穿流,劃過的路燈、樓群,劃過的橋欄、涵洞。
各式車輪在鏡頭前轉動……
一輛黑色超大型豪華“太子”摩托車在車流間疾馳而來。
車手頭戴黑色頭盔、銀灰色麵罩,在車流中左衝右突。他被風鼓起的白色休閑裝,像豎起的風帆,在車流間時隱時現。
車流被摩托車甩過。
摩托車沿立交橋彎道漂移而下。
摩托車瞬間墜入車龍,很快消失在茫茫車海中……
旁白及字幕:十幾年了,終於公司給了幾天假期,我決定到郊區走走,順路去看看已經離開我多年的麗麗。總歸,一個人的旅行,是無聲的、無聊的、孤寂的。聽說東城五裏屯一帶有各種交友聯誼會,可以自由結組搭伴郊遊。老光棍啦,也許有個好運氣,遇到一個夢寐以求的紅顏知己。
1.城東五裏屯 夜
這裏是一條偏僻而繁華的文化夜市,迪斯科音樂此起彼伏,霓虹燈五光十色、千姿百態。
俊男靚女勾肩搭背嬉笑走過。
街頭小提琴手蓬頭鎖眉地專心演奏。
衣著裸露的妖女在路邊搭訕:“嗨嗨!一個人嗎?”
車手在霓虹燈下左右尋覓。
摩托車戛然停在豎有醒目的“長青藤聯誼會”霓虹燈下。
彩門前,兩個門衛疏導著進出客人。
突然,廳內傳出女人急促的呼叫聲。
畫外音:“抓住他!抓住他!他是小偷,我的錢包……”
一個男子從門內踉蹌衝出。
緊跟著追來的女子奮然脫下高跟鞋向男子擲去,邊追邊高聲求助:“我的錢包……錢包……抓住他……”
“抓住他!”門衛警覺地邊喊邊包抄過去。
男子拚命掙脫,撲入人群。
一對依偎著的情侶被男子衝開。
男子見前後都被門衛擋住去路,情急間縱身躍上車頂,連跨數車躍下,剛欲起身,霎時,一腳隻伸出絆倒男子。
男子連滾帶爬,手中的錢包掉落……
戴黑色頭盔的人閃身將錢包拾起。
男子衝出人群,邊跑邊連聲呼叫:“大、大哥……大哥,我把她引出來了,她在這兒!在這……”
路邊一輛黑色轎車的四個車門急速打開,跳下幾個大漢,他們推搡開人群向女子撲去。
追來的女子身著淡雅半透明的裹身衣裙,一臉舞台豔妝,顯得藝雅華貴。她躲閃不及,一頭和大漢撞了個滿懷。大漢迅速將女子雙手剪起,推搡著向黑色轎車擁去。
女子嗓音沙啞地掙紮著喊道:“你要幹什麼!混蛋……是我的錢包披人搶了……”
大漢用力捂住女子的嘴。
從黑色轎車上又撲下一個中年婦女,她立眉直目,火冒三丈,蹣跚著直奔漂亮女子,恨恨地對她就是一記耳光,並從牙縫裏擠出:“沒錯,是你!打的就是你這騷貨!婊子,不要臉的臭婊子!”
婦人邊罵邊左右狠力地抽打著女子的臉頰。
路人聚攏觀望。
女子將口水吐向中年婦人的臉。
婦人大怒,擦著臉向左右喊道:“還傻站著幹什麼!給我打!往死裏打!打!你這不要臉的小三!賤貨!”
大漢將女子壓於身下重拳施暴,女子聲聲慘叫。
婦人不依不饒地上前一腳,指著女子吼道:“臭婊子!扒光她!給我扒光她!讓大家看看,她身上都有什麼好玩好看的!”
漂亮女子蓬亂著頭發,口中血流不止。
大漢強行撕扯著女子的衣服,她幾乎全身裸露。
女子死命地護著身體,她亂發遮目,縮於牆角,拳腳之下毫無聲息地忍受著……
人群中漸漸傳來勸阻聲。
“行了行了!給人留點麵子!”
“叫警察!快打110!”
大漢正欲扯下女子長裙,有人大喝一聲:“住手!你還想怎麼著,太過分了!”
摩托車手從人群中閃出,上前阻止大漢。拉扯之下,大漢回身就是一拳,車手退守,二人扭打一團。
場外叫好聲不斷。
車手手腳輕盈,進退有矩,幾招之下,大漢鼻口血流不止。接著,車手又是一拳重擊,大漢摔倒於地。
車手上前正欲將女子扶起,爬起的大漢示意眾兄弟同時向車手圍攏。
車手起身迎擊。
女子見機抄起衣裙,捂住前胸,赤裸著身子向路邊跑去……
中年婦人喊:“臭婊子跑了!先給我追人!快去追!”
大漢見女子跑遠,轉身緊追。
幾乎同時,車手衝出險境,箭步閃過人群。
眾兄弟緊跟於後。
婦人大叫:“快,快追!別讓那賤貨跑了!給我打斷她的腿!”
眾兄弟急速追去。
路人紛紛躲避,場麵大亂。
女子拚命奔跑。
大漢幾度扯住女子的衣裙,卻被路石絆倒。
情急之下,摩托車戛然停在女子身前,黑盔車手喊道:“上車!快上車!快快!”
女子搖晃著身軀伸出手臂。
一隻大手抓住女子胳膊將她拖上後座,摩托車“轟”的一聲脫險而去。
大漢氣急敗壞地將捏在手裏的碎衣裙向跑來的弟兄們臉上拋去。
摩托車已近消失。
大漢向趕來的弟兄吼道:“別傻愣著,上車!追!”
黑色轎車似箭出弦,噴出一道黑煙。
車手回頭見轎車尾隨追來,隨即轟足油門大聲喝道:“抱緊我!抱緊!”
一聲震耳轟鳴,摩托車消失在煙霧中。
兩車相逐,多次險情。
見轎車已遠,車手急切地問道:“你家住在哪兒?”
女子有氣無力地:“你說什麼……”
車手:“你的家,你家住哪兒?”
女子:“門頭溝……二道口……”
車手下意識地看了下油表,懊喪地拍著車把:“媽的!油不夠了!”
轎車時遠時近,仍在尾隨。
摩托車見機馳入一個小胡同,轎車無奈地急刹車。
一個大漢將頭伸出窗外,怒目張望,粗聲罵道:“他大爺的!還是讓他跑了!”
2.馬路叉道口 夜
摩托車從城邊小路駛來。
車手見轎車被甩掉,一頭紮進道囗將車停住。
神魂未定的女子央求道:“別停車!別停車!”
大個子車手篤定地:“沒事啦!”一手將女子抱下地,拉下風鏡,歉意道,“對不起,車快沒油了,我估計這離二道口不遠了,你就自己走回去吧,我得往回趕啦!”
女子癱軟著身子用微弱的聲音道:“大哥!大哥!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兒!我求你啦……我會報答你的,大哥……”
一陣狂風吹過,遠處傳來雷聲。
車手無奈地看了眼女子,迅速脫下上衣披在女子的身上,又從座箱裏取出雨衣穿上,轉身上車,車啟動。
女子用盡全力掙紮著踉蹌了幾步撲倒在地:“大哥!大……哥……”
車手突然悟到什麼,從衣兜兒裏掏出一個錢包塞到女子手裏:“對了,這是你的錢包。”
摩托車強行開出。
頃刻,雷雨交加,大雨滂沱。
女子昏倒在地,雨水打在她蒼白的臉上。
摩托車在雨夜中遠去。
旁白:“雨越下越大了,我真有點擔心起來,她能站起來嗎?她還能找到家嗎?我這算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
摩托車漸停,少頃,一個急轉,疾速折回原路。
3.舊宅 雨夜
幾近荒野的門頭溝二道口邊,一幢孤立的舊宅門前,摩托車由遠而近駛來停下。
車手停好車,拉開蓋在女子身上的雨衣,揺動著女子喊道:“是這嗎?嗨嗨,醒醒!”
車手攙扶著女子下車。
女子蹣跚著走至門前,從衣兜裏掏出鑰匙。
門剛被打開,女子就踉蹌著一頭栽到床上。
4.舊宅 夜
女子蘇醒過來。
車手正在為女子擦拭臉上的血跡,女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頭盔下車手那張恍惚不清的臉。
車手被女子無助的目光看得不知所措,便忙不迭地墊枕,掩被:“別動!別動!我去給你倒點水!”
壺空,車手打開煤氣灶準備燒水,慌忙中多次啟動,火苖甚微。
女子虛弱地:“打開……氣門。”
車手快速地扭開總閥,火苗“砰”的一聲衝天而起。所幸車手利落避開,安然無恙。
車手見女子支身坐起,神情放鬆了許多,關心地問道:“嚇著你了吧?”
女子:“沒事,辛苦你了!”
車手:“怎麼,家裏就你一個人?”
女子有氣無力地:“對,一個人。”說話間,她警覺地將桌上擺放的雙人相框藏於枕下。
車手遞過水:“來,喝點水,定定神。”
車手環顧幾近清貧的四周:幾樣簡陋的家具,窗子糊得嚴嚴實實,衣服散亂地掛在兩牆之間的一條繩子上,看上去這兒好像是個臨時居所。
車手:“好了,你沒事了,趁著外邊雨不大,我看,我也得往回趕了,你好好休息。”
女子直愣愣地盯住一處,突然,她神經質地笑了起來,嘴裏不停地磨叨,苦笑道:“哈哈哈……我又躲過了一劫,躲過了一劫……這一切……都該了結了!”說著,她由冷笑轉而哀傷地哭泣起來。
車手:“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還有什麼親人需要我報個信兒的嗎?”
女子呆滯的目光移向車手:“不,不需要了,你是個好人。”
車手轉身欲走。
女子情深地:“大哥,您貴姓?”
車手:“我姓江,叫我老江好了。明天得空兒我再來看你,好好休息!”轉身欲走,回頭又關心地問道,“哎,他們不會找到這兒吧?”
女子自言自語地:“不……沒人知道這兒……這是我一個人永久的洞房……謝謝大哥!”說著,欲起身。
車手:“別動!我走了。”
女子失神地望著走出門的老江。
5.路邊 夜
雷雨交加。
老江拚盡氣力,車也無法啟動。他四處張望,閃電劈開漆黑的夜空,路無一人,昏暗的街燈在風雨中搖曳……
忽然,閃電隨著一陣強風撞開屋門,室內燈光閃動,隨即“咣當”一聲,似重物砸落。老江不由一震。
老江疾速撲進屋,開燈,隻見女子在掛繩的牆角,被亂衣遮蓋,一隻手搭在翻倒的凳子上,墜落的衣物間露出兩隻蒼白的腳。
老江急忙上前扒開衣物扶起女子,她雙目緊閉,老江張望左右,抬頭定神,在女子墜落的正上方,房梁間還晃動著金屬吊索……
旁白:“就在這一瞬間,我看到了生與死,看到了生命的脆弱,看到了人生尊嚴的至高無上!她,深深地觸動了我心中的那塊傷疤。我該怎麼辦?我還走嗎?我還能離開她嗎?”
屋外暴雨傾盆。
6.舊宅 夜
女子昏睡於床,老江坐在床邊候望著,不時為女子掩被,搖扇,久久地看著那張似曾見過的臉。
在一陣雷閃轟鳴中,鏡頭疊加:歌廳揺滾樂喧囂、赤裸的大腿、胸、臀、歇斯底裏的吼叫、奇吻異抱……倏然,女子一曲極似鄧麗君清雅而柔美的《昨日伊人》掃過大廳,台下鴉雀無聲。老江聽得如癡如醉,攪動著往日情愁。一曲過後,場下一片沸騰,掌聲、口哨聲此起彼伏,接著又是一曲……
7.舊宅 晨
旭暉映出城郭,霧都的早班車已啟動。
女子從昏睡中漸漸醒來,沉迷中,她抬起手從臉頰慢慢滑到脖頸,在手指停住的刹那,眼睛猛然睜開。她慌忙起身,環視四周:墜梁的吊繩、翻倒的凳腿、散落的衣物……當目光掃至緊依床邊、仰麵沉睡的白發長者老江時,她突然神經質地大喊一聲:“誰?你是誰?”她蜷縮著身軀吼道,“滾!滾出去!你是騙子!是魔鬼!滾!”
蓬頭垢麵的老江應聲跳起,正欲上前安撫女子。女子卻拚死、瘋癲般撲下床,將老江連捶帶打地推出門外。
老江莫名其妙地躲閃著,指指頭盔:“讓我戴上頭盔,我的頭盔!”
二人拉扯著,老江終於拿到頭盔,剛戴起轉身欲走,忽聽女子說:“等等!你是……”
老江轉回身,女子凝視老江良久,“戴頭盔人”和“白發長者”在眼前交替出現。女子慢慢抬起雙手,將老江的頭盔輕輕摘下:“你,你就是……那位‘大哥’?”
老江似醒非睡地:“我姓江,叫江誠。”
女子疑惑地看著那濃密而蓬亂的頭發,剛毅而善良的麵孔,堅實而生動的男性體魄,醒悟地顫動著嘴唇:“大——叔!對不起!我不該打攪您,你是剛睡吧,來來,再睡會兒。”
車手被按於床。
車手迷蒙中入睡。
8.舊宅 日
老江睡夢中乍醒,騰身坐起,見床上無人,下意識地轉身向房梁看去,梁間上的吊繩不見了,室內清整一新,隻是不見女子蹤影,老江正欲下床。
女子手提早點,用臂膀輕輕頂開門,見江誠起身,二人對視片刻,女子溫情地:“醒啦,正好,起來吃早點。”
老江:“這一覺睡得太死了,你該早點叫醒我。”
女子:“怎麼,你急著有事?”
老江:“不,這幾天我正休假。昨天晚上……”
女子忙掩飾:“噢,我好像搭衣服不小心摔倒了……幸虧你在!”
老江婉言道:“也巧,雨太大,車怎麼也發動不起來,隻好在這住了一宿……奇怪,我怎麼從牆角滾到床邊來了。”
女子:“看你熟睡的樣子,好像一宿都沒睡好吧?”
老江支吾著:“好,我睡得很好。”
女子:“你先洗把臉,早飯都要涼了。”
女子收拾著碗筷。
老江:“前天在舞會上唱流行歌曲的是你嗎?”
女子:“你看過?”
老江:“看過。”
女子:“您常去嗎?”
老江:“不,前天是我第一次去看。”
女子:“前天也是我在那兒的第一場演出。”
老冮:“你模仿鄧麗君的歌太像了,聽你唱歌,真是一種享受。你把全場觀眾都迷住了。”
女子:“你不是恭維吧?”
老江誠摯地:“不不,是我的真實感受。可惜,昨天去了沒聽上……噢,你們經常轉場嗎?”
女子:“對別人不是。對我……隻能這樣,你不都看到了嗎?”
老江:“看見什麼了?噢,對不起……我隻是想說,以後到哪兒再去聽你的歌嗬?”
女子停下手中活計,呆若木雞般地:“以後……我也在想……以後,還有以後嗎……”
老江:“不管到哪兒,都請你給我個信兒,好嗎?”
女子轉過神:“你在哪工作?”
老江:“我是出租車司機,有事到鳳凰出租車公司找我,隻要提江師傅都認識。”
“你是司機?”女子問。
“對,老司機。”
女子不解地問道:“您也到那種地方去?”
老江:“我為什麼不能去?那是什麼地方?”
女子:“正常人很少去的地方。”
老江擺起架勢:“你,你看我哪兒不正常嗎?”
女子認真地審視著老江:“你不像……不像那種人。”
老江:“什麼人?”
女子有些不耐煩地:“你真不懂?”
老江:“懂我還問?”
女子:“泡妞呀!”
老江:“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女子:“那種地方呆長了,是什麼人掃一眼就能看透。”
老江:“你是哪一類?”
女子:“隻唱不做。”
老江故意問道:“做?做什麼?”
女子爽直地:“男人除了泡泡妞,我看不出有幾個老實的。”
老江:“你看我呐?”
女子貼近老江輕聲說:“你嘛……屬於還沒見過世麵的那種老雛兒。”
老江:“什麼什麼?”
女子遞過水:“你屬於那種既想做又不敢做,既魁梧又穩重,說你正派吧,又看不透你心裏到底想什麼。”
老江:“那又怎麼樣?”
女子怯情地:“招人喜歡呐。”
老江苦笑道:“一個老頭子?還有那種魅力?”
女子:“您可真的不像老年人,看上去也就是40來歲……頭發白反倒增添了幾分英氣和魅力……”
二人目光久視。
女子打破了沉寂:“說實話,你到那兒是不是想找個新鮮?”
老江:“不,聽說那兒可以自由結伴旅遊。”
女子:“還是找妞兒呀!”
老江;“不不!我一直一個人,習慣了,十多年隻管瞎忙,頭一次給個長假,隻想找個看著順眼也說的來的人,陪我到郊外走走,看看青山綠水,散散心而已。沒別的奢望。聽說郊區變化很大。”
女子好奇地:“跟老婆吵架了?”
老江:“沒有。”
女子:“工作不順心?”
老江:“也沒有。隻想換個環境,到郊外走走。”
女子略加思索地:“有酬勞嗎?”
老江:“那就看對方的需要了。”
女子:“那,您看……我合您意嗎?”
老江;“你?”
女子:“怎麼,夠不上你的標準?”
老江:“不不,你是明星歌手嗬……”
女子情緒低落地:“現在的歌手多得紮堆,要是再沒個硬點兒的後台,連飯錢都掙不來,何況我被人盯得這麼死。真的,大叔,早年我就在西郊一帶做過導遊,再說,這就算給我報答您的一次機會。”
二人在繼續交談著什麼。
旁白:看來是沒有可退的路了,這也許就是人們所說的緣分吧。我真擔心,她的精神狀態是否能穩定下來。她過去的一切對我還都是個謎……不管怎麼樣,幫她一把總歸不是壞事。何況流露在她臉上的每一瞬間,我似乎都經曆過……
老江:“你做過導遊?”
女子自信地:“千真萬確!西郊的山山水水,每條道路我都能背誦出來。您要考我嗎?”
老江情不自禁地:“不不!那就這麼定了!我的假期不多,咱們就明天上路。工錢怎麼算?”
女子:“分文不取。”
老江:“那不公平。”
女子深情地:“一條命,我得付你多少錢?”
老江:“好吧,那就由我來定,每天300。”
女子愣住了:“哇!您出手可真夠大方!我們那兒就是大腕歌手,最多一晚也才100。”
老江掩飾不住的滿足:“就這麼定了!”
女子瞪大眼睛:“你不是開玩笑吧?你是開什麼的司機?飛機?飛船?”
老江:“你看我像開玩笑的人嗎?”
女子:“300……上帝……”
9.西郊農家樂小院 日
山色清悠,森林荗密,一個偏僻恬靜的小山莊。
在幾間白色小屋的“農家樂”院落裏,女子坐在院內的石桌旁,似久違的遊客,東張西望。
店主的老伴忙進忙出地收拾著房間:“芳子,你看這兒還行吧?”
芳子:“蠻好的。這幾年,您這兒可大變樣了。這浴室是新蓋的吧?”
大嬸:“新蓋的,這北房六間新客房也是,就是還沒完工呐。現在能住的就是東西屋了,你就將就著點吧。”
芳子:“怎麼停工啦?”
大嬸:“還不是錢鬧的。這年月,沒錢就走人,連親戚都不給個臉兒。”
芳子:“大嬸,大爺呐?”
大嬸:“廁所呢。也怪了,這工一停,他是沒事就往廁所跑。”
芳子:“那得到醫院看看去呀。”
大嬸:“你就甭提啦,一說上醫院,他能三天不吃飯!”
芳子:“那幹嗎?”
大嬸:“他說村長說的,拉肚子好治,三天空肚腸省錢還省糧。這個老摳門!隻要省錢,土地爺說的話他也聽。哎,你這是等誰呀,這都大半天了?”
芳子:“我的一個大叔,想進山散散心。”
大嬸:“可別讓人家涮了你!”
芳子自言自語:“不會。他人挺老實的。”
大嬸拍打著被單:“這年頭兒,老爺們兒都是花花腸子,沒幾個老實的!姑娘,還是留個心眼。聽說你在舞廳當上歌星了?”
芳子:“唉,那活兒有一天沒一天的。說唱就是一窩蜂,都是歌唱家,搶飯吃!”
大嬸:“怎麼,又改做導遊啦?”
芳子不耐煩地:“人總得跟著錢走哇,您說是嗎,大嬸?”
大嬸搭曬著被子:“沒錯!現今城裏上個廁所都得要錢,沒錢就得憋死!”她詭異地小聲耳語,“哎,今兒在這留宿嗎?”
芳子:“錢都交給大爺了,他沒跟你說?”
“別該不該你問的事都問,幹你的活兒去。”店主從廁所提著褲子走出來。
大嬸厲聲地:“芳子又不是外人,我問問怎麼的,你個老財迷!”
屋外傳來急刹車聲,老江跑進院。
女子抱怨著:“大叔,我等你大半天了,再不來我可就拜拜啦!”
老江看見女子突然愣住了。
此時女子的衣著打扮顯得格外樸素大方,像變了一個人。畫麵中閃現出另一張與女子幾乎完全吻合的臉,隻不過那是一張60年代少女的臉,一張顯得清純而健美旳臉。
女子關切地:“大叔,你沒事吧?”
老江從幻影中驚醒:“噢!對不起,單位出了點事,真抱歉,讓你久等了。快,快上車吧!”
女子朝店主:“大爺,別忘了,把您的拿手好菜都亮出來!”說完,抄起手提包向外跑去。
老江小聲問道:“你們認識?”
店主:“十多年前她就是我的老主顧啦,旅遊團的領隊,有名的野山花!沒大變,還那麼漂亮。”注目自語,“怎麼瞧著還是少了點什麼?是,當年那份水靈勁兒。”
大嬸深情地:“轉眼十多年了,看得出,芳子也經曆了不少磨難。”
老江:“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店主指著女子:“多嘍去啦!這山裏山外,都讓這姑娘跑遍了,你跟著她算是對上口兒了。”
老江:“她姓什麼?”
店主:“就知道叫她芳子,還真忘了她姓什麼啦。”
大嬸大嗓門地:“姓盧,叫盧芳。會說好幾國洋話呢。這老頭子沒個記性!就認得人民幣,外國佬兒來這,給的外幣不要,他說那就像山裏人燒的紙錢。整個兒一個混球!”
店主:“嗨嗨,當著客人怎麼說話呢?”
院外,芳子喊:“大叔,你還磨蹭什麼呢?我都上車了!”
老江走出院子四處張望。
芳子從一破舊麵包車的窗口探出頭,喊道:“大叔,您找什麼呢?”
老江:“那不是咱們的車,下車!快下車!”
芳子:“怎麼,你也是坐長途車來的?”
老江向遠處一輛高級進口敞篷車指了指:“是那輛。”
芳子跑去,疑惑地指著牧馬人敞篷吉普車:“這輛?”
老江點頭示意。
芳子看看車又看看老江,大驚失色地喊道:“牧馬人吉普?天哪!這不是你偷來的吧?”
老江:“我可沒那本事。”
芳子:“那就是借的。”
老江:“這還差不多。你快上車吧!”
芳子跳上車,撫摸著方向盤。
10.“農家樂”小院門外 日
店主夫妻倚著院門凝神看著。
店主咂吧著嘴自言自語道:“這是她大叔嗎?沒聽說過她有個大叔啊?”
大嬸輕聲斥道:“你真這麼糊塗呀,現在興一陪一的攬客。她不叫大叔還叫大哥呀?你不看差多大歲數!”
店主出神地盯著看。
大嬸:“嗨嗨,魂兒沒啦,你盯那麼緊幹什麼,糟老頭子!”她邊說邊用手在老頭眼前晃動。
店主仍目不轉睛地:“去去……這對不上號呀……差的也忒多呀!”
大嬸提起店主的耳朵:“差多差少跟你有屁關係,快去準備飯菜!”推著老伴進院。
店主轉身疑惑地湊著老婆耳根輕聲道:“嘿嘿,我是說,這丫頭還是導遊嗎?”
老伴:“是不是人家跟你說呀!”
店主摟緊老伴耍著貧嘴:“這社會進步了,咱們也得跟上不。”
大嬸:“喲,你也想花呀!瞧你那樣兒,有人要嗎?”她咬牙切齒地朝店主大腿根狠掐了一把,“你個老不要臉的!”
店主痛苦地叫著,單腿跳進屋。
11.盤山路 日
老江從溪水邊跑來:“芳子,快上車吧!”
芳子輕巧地跳上車,一屁股坐到駕駛位。
老江:“嗨,那不是你坐的位置,後頭去!”
芳子:“現在,一切你得聽我的,我是導遊!”話音未落,她嫻熟地將車開動。
老江忙跳上車,大聲喊:“嗨嗨!停車,快停車!要出人命的!”
芳子隻管大聲喊道:“請你坐穩吧!”
老江趔趄著倒在座位裏。
“牧馬人”敞篷車在蜿蜒的盤山道上奔馳。
坡道險峻,車漸漸慢下來。
芳子不斷地向山澗望去。
老江留心地觀察著芳子的一舉一動:“你開過這種車?”
“我爸是專修進口豪華車的有名技師,他修過的車,幾乎都要經我來驗收的。”
老江:“開車是跟你爸學的?”
芳子泰然自若地:“沒錯。放心吧。開車我是一流的,就是掉下山去,我也是給你墊背的。”
吉普車閃過一個彎道,又遇一個巨石擋路。隻聽一聲急刹車,車輪半懸在崖邊。
差點被甩出車外的老江,斜拉住扶手,驚魂未定地輕呼出一口長氣,急喊道:“別動,別熄火!”
旁白:“我開了近30年的車,還是第一次感到離死亡這樣近,我幾乎停止了呼吸,連眨一下眼都會感到有掉下萬丈深淵的危險。可她卻像坐在幼兒園的旋轉木馬裏……我真有點後悔……不知往下還會發生什麼事……車是再不能讓她開了。”
老江輕手輕腳地和芳子換過座位,將車安全地倒回路麵。
老江繃著臉譏諷道:“你的車技的確是一流的,這車要再晩刹01秒,我就真得成了你的陪葬品了。”
芳子神態木然地盯著萬丈深淵,沉靜而篤定地:“就那一瞬間……或許更美妙……大叔,你怕啦?”
老江無奈地:“真看不出你是僥幸還是老練……請你別再開這種玩笑!”
芳子心不在焉地:“對不起,隻不過是我一時走神。”
老江抑製不住情緒地厲聲嗬斥道:“一時走神?這是走神的地方嗎?這是山道,道道是鬼門關,你這是把我往死帶!”
芳子呆呆地:“對不起,大叔,我以後一定注意。”
老江:“沒有以後,再不許你開車。”
老江把住方向盤鎮定了下情緒,緩和地:“好了好了,我不該發那麼大脾氣,還是讓我給你當墊背的吧!”說話間,“牧馬人”吉普車繼續向前馳去。
芳子長時間黙不作聲。
老江有意打破沉寂:“芳子,還在生我氣?”
芳子驚醒:“不,大叔,是我不好。”
老江有意地換了種口吻:“哎,芳子,我還真有輛奔馳車,想讓你爸給做次大修。你能幫個忙嗎?”
芳子木然無語。
老江:“小芳,你在聽嗎?”
芳子冷冷地:“他死了。”
吉普車緩緩停住,老江驚愕地:“我問的是你父親。”
芳子不耐煩地:“是,是我父親,他死了。”
老江:“怎麼?”
芳子沉默片刻:“車禍。”
老江:“車禍?”
芳子強抑製著內心的愧疚:“因為我的固執,他開始沒有節製地酗酒……”
老江輕聲道:“抱歉,我不該問這些……”
吉普車在彎道上行駛。
老江:“這一帶你確實很熟……”
芳子:“城西的所有景點都是我用腳踏出來的。”
老江看了眼芳子:“這兒很像原始森林,太美了!”
“現在已經是國家自然保護區了。”芳子提醒道,“注意!下一個路口向右拐再上一個陡坡就到‘白草灘’了。”
駛入上坡道,逆風而行,向遠處望去,已是一片無邊的雲海。雲海中央,灰蒙蒙突起的幾個小山頭,更增添了幾分醉人的仙境之美。芳子激動不已地站起身,勁風吹動著她的頭發,隻聽一聲清脆而長久的呼喚“小——芳——回——來——了——”其聲在山野中,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旁白:此時,她突然像換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青春、美麗而富有無限活力的姑娘。讓我詫異的是,這突然的轉化,是因為她曾經主宰過這片神奇的土地,還是這片大自然給她留下過無限美好的青春記憶?總之,我已經忘記了這是一次我的旅遊,反而真誠地能為她打開一扇心靈之窗而高興。
12.“白草灘” 日
藍天上飄浮著幾片白雲,山巔、雲海,美不勝收。
草地間兩隻大眼地鼠起身驚目遠望,隨即鑽入洞穴。
鬆鼠在鬆枝上吃著鬆果。
飛鳥、野兔自由自在。
野花在廣袤的草地間迎風搖擺。
老江從後備箱取出豐盛的野餐和餐具。
芳子朝向雲海情不自禁地呼喊:“還——認——得——我嗎?”
老江舒展著身子仰麵躺於草地,目光不時地關注著坐在山崖邊的小芳。身旁地毯上散放著豐盛的餐飲。芳子木然立於雲海邊的崖石遠眺。
老江警惕地:“芳子,下來,快下來!開飯了!”
芳子跳下岩石:“怎麼樣,感受如何,給這個景點打個分吧。”
老江側身遠眺:“沒想到,離京城這麼近竟有如此仙境,我們卻死死地擠在一個使人窒息的蒸籠裏,太可怕了。”
芳子:“這兒的景點,大多是我借著給爸爸試車的機會跑出來的。”
老江:“了不起,你一個人?”
芳子語意深長地:“哼哼,大概還有上帝在給我引路吧……”
老江:“這兒可真是個偉大的發現!”
芳子緊抱著雙膝坐於草地,迷茫的眼神直愣愣地望著雲海,自言自語道:“這兒,大概就是人間永恒的天堂。”
旁白:“永恒的天堂,永恒的天堂……這是什麼意思?她又在想些什麼?我的心又收緊了起來。”
老江邊關注著芳子的一舉一動邊打趣道:“嗨,芳子,世界地理協會應該給你發一枚重大發現獎。”
芳子走到老江身邊,豁然開朗地:“還給獎金嗎?”
老江:“多少錢也買不來這兒的水、空氣、陽光、藍天,還有生機勃勃的滿目蒼翠。”
芳子:“這兒的每個景點,都是我青春生命的一部分。”
老江:“那些年,你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啦!”
芳子一震,這話仿佛刺傷了她,她又用那種特有的眼神盯著老江。
老江支支吾吾地冒出一句:“這出神入化的大自然,的確令人神往。”
芳子仍沉浸在往昔中:“是啊,我有十多年沒來這兒了,過去帶隊,這是必到的景點,遊客們在雲霧裏互相追逐,采集花束,我就躺在這樹下,夢想著未來。”說著,給老江遞過一片抹好黃油和果醬的麵包。
老江接過麵包片:“那一定是個美妙動人的夢。”
芳子半晌無語。
老江:“哎,又在想什麼?”
芳子苦澀地:“是啊,那是一場噩夢。”
老江起身:“怎麼?”
芳子回憶著:“這兒,也是我夢想破碎的地方……”
老江凝神注視著芳子:“怎麼……破碎?”
芳子轉過身麵向雲海:“有一次,在旅遊團裏出現了一個奇異的男人,他儀表堂堂,待人熱情,做事穩重,每次出團他都必到,幫著跑前忙後地做了很多瑣事,以致吃穿冷暖,他想得細致、周到,讓人好像掉進了一個幸福的蜜罐……這在女孩眼裏,那不就是上天賜的白馬王子嗎?”說著,她眉頭緊蹙,沉浸在無限的痛苦中,“那就是女孩子的初戀吧……他讓人朝思暮想、魂牽夢繞。沒出半個月,我們就成了形影不離的戀人,一個月後,我們就同居了。”
老江好奇地問:“他是幹什麼的?”
芳子:“他先說是搞建築的,後來又說改行搞了什麼外幣生意。”
老江盯視著芳子。
芳子大口地喝著啤酒,強抑製著內心的怨憤:“很快,在我父母的強烈阻止下,我從厭惡走向反叛,直至我們偷偷地住在了一起,並且有了孩子。為此,我失去了深愛我、視我為生命的父親。他臨終前的遺願,我至今也沒能……”她將罐中啤酒一飲而盡,淚珠無聲地不停滾落,“就在你送我去過的那個地方,那兒埋葬了我的青春,我人生的一切。”
老江:“他拋棄了你?”
芳子又拉開一罐啤酒欲飲,被老江奪下。芳子推開老江踉蹌幾步直撲於地,她蜷縮著身子捂起臉,在草地上不停地翻滾著、無聲地慟哭著。接著,她神神叨叨地破涕為笑地站起身,向草灘間、無邊的雲海深處跑去。
老江扔下手中的啤酒罐,向小芳奔去。
老江抱住芳子止步於懸崖邊。
旁白:“她終於講出了埋在心底的遭遇。她有過被欺騙、被淩辱、被拋棄的青春年華,有過為此而失去父親的背負。麵對這浮躁且失去道義準繩的現實處境,她又能怎麼樣?她,一個無家可歸,一個在現實社會中無力重生的人,又能怎麼樣?”
老江拉住用力掙脫的芳子,牢牢地將芳子抱在懷裏:“芳子,芳子!別這樣,你不是還有母親、孩子嘛,他們都需要你的照料。你的路還很長,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
芳子失控地捶打著老江,發泄著內心無盡的委屈。
老江直挺挺地承受著芳子的擊打。
精疲力竭的芳子終於停下手來,緊閉雙目無力地癱軟於地。
老江抱著芳子坐於草地上,芳子漸漸睜開眼睛,朦朧中看清老江的臉,她輕輕地推開老江,整理著蓬亂的頭發,歉意地:“對不起,大叔,真不好意思。我……我好像剛才做了一場噩夢……無法解脫的噩夢。”
13.溪水邊 日
溪水潺潺,芳子光著的雙腳浸在流淌的小溪裏戲水。
老江倚在石板上,疑惑不解地問道:“你現在和那個男人還有來往嗎?”
芳子冷冷地:“沒有。沒多久,他就被警察帶走了,判了20年有期徒刑。”
老江:“為什麼?”
芳子:“倒賣毒品。唉,那時,我太幼稚了,他說的每句話我都會信以為真。他比我大整整20歲,他有家室,有孩子,他騙了我,毀了我的一生!”
老江:“那天打劫你的……好像是他的家人?”
芳子:“還會有誰能下這樣的毒手……”
老江:“對不起,我又在問這些。”
芳子:“過去了,但願永遠過去了。為了躲避他們,很多歌廳舞廳我都被拒之門外,我沒有一張長期合同,隻能臨時當個替補。為了養活母親和孩子,有段時間,我不得不冒著被警察追捕的危險,替車主開黑車,拉私活兒,沒黑沒夜。我的鵬鵬都9歲了,我很少回到媽媽和他身邊……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和女兒!”
老江被芳子的境遇深深打動著:“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嗎?”
芳子苦笑道:“大叔,我隻不過給你講了個我同事的故事,你還真的動起了感情。你是個好人,是個老實人!”說著,芳子神經質地又哭又笑了起來,“好人,我拋棄一切地把他抱在懷裏,可他卻是個偽君子!偽君子!大叔,你不是偽君子吧?這故事生動嗎?”她又是一陣莫名其妙的笑,“故事,這隻不過是個你沒聽過的故事,別當真。”
老江敏銳地問道:“故事?誰的故事?”
芳子那悚然怪異的笑聲,不由得讓老江擔憂起來。
旁白:“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這語無倫次不著邊際的表述,看得出,她神誌已經遊離在錯亂的邊緣。我必須立即讓她清醒下來,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懂得醫術……”
說著,老江掄起胳膊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芳子的笑聲戛然而止,目光呆滯地望著老江。
老江順勢板起臉孔,揺晃著芳子的臂膀,嚴詞問道:“確實,你的故事太生動了。”他鐵青著臉提高嗓門質問道,“昨天夜裏發生的那一幕幕,也是故事嗎?剛才在彎道上,你強行闖過路障的那一瞬間,也是故事?我說過,那0.1秒是你不想讓我做你無謂的犧牲品,你還算有點良心。我真想先砍掉你一條腿,再挖掉你兩隻眼,然後再把你扔到山澗裏去。”老江邊說邊死死掐住芳子的脖子。
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震住了,她那屈辱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老江,一雙晶瑩碩大的淚珠滑落了下來。她嗚咽著執拗地捶打著老江:“你幹嗎總盯著我?我跟你有什麼關係?”
老江激動地斥責道:“因為你的幼稚、愚蠢已經失去了父親,因為你還有母親和孩子,因為你那顆還年輕的心,我為你輕生的舉動,感到慚愧、羞恥!”
芳子被老江的肺腑之言深深打動著,她漸漸平靜下來,情不自禁地撲到老江懷裏:“大叔,你是我遇到的最真誠的人,我從內心感激您!”
老江幽默地:“這不會又是一個謊言吧?”
芳子:“不,大叔,你說得對。父親走了,可我還有母親和孩子,再難也要撐起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