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的父母進宮謀殺皇帝,武功高強的她偷偷跟著父母摸到皇宮,在禦廚房偷吃東西。
她蹲在灶台邊狼吞虎咽啃著雞腿,身旁橫七豎八躺著幾個小太監,見到他隻是咧嘴笑,眼波澄澈,一絲雜念都無。她的笑讓他想起那年家鄉鬧饑荒,妹妹躺在他懷裏,閉眼前那一刻對他展露的笑顏:“哥哥,我看到雞腿了……”
他問她,她說父母很厲害來大院玩,卻不帶她。她甚至說不清自己的名字,隻說父母叫她“傻妞”。
謀殺皇帝的陰謀敗露,父母雙雙被捕。
馮易才知原來她竟是叛賊之女,而且是個不諳世事的傻姑娘。他騙她換好小太監的衣裳,連夜將她送走。
聽到這裏,陳曦徹底石化,眼珠差點蹦出來。誰想到身體原來的主人是個傻妞呢。她回皇宮肯定是想找她的父母吧。想起那柄染血的長劍,陳曦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九王爺成淵居然讓她親手殺害自己的父母!他還有沒有人性啊!
身體不由自主發冷,她搓搓手臂,思緒亂成麻。
“九王爺不會放過我的。”她垂低眼瞼,長睫毛的陰影輕微抖動,毛骨悚然的恐懼如泉水般從心底汩汩溢出。
“放心,我定會帶你離開皇宮。”
馮易輕握住她的手。
熾熱的掌心源源不斷地將溫暖和力量傳遞給她。馮易是她在異世唯一的希望與依靠了,是她的救生圈,是她的救命稻草,縱然她不願意拖累馮易,然而,身處絕境的她已別無選擇,隻能用自己的信任與感情回報馮易。
陳曦反握住他的手,凝視他的雙眸,仿佛要看入他的心底:“馮易,雖然我已不是他們的女兒,但是倘若他們真是我的親生父母,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我都不會怪你。世間還有什麼事比親手殺掉父母更殘忍的。”
將她擁入懷裏,馮易輕歎了聲氣。
想到心內的疑惑,陳曦猶豫半晌,終究還是問了馮易。九王爺為何會放過他?
馮易卻說其實九王爺恨不得立刻殺了他,隻是時機尚未成熟而已。因為九王爺的“不舉”之症普天之下唯有他能治。
說到此處,馮易清俊的臉頰微微泛起紅暈。
陳曦驚得瞪大雙眼,跟著便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原來他才是太監!”
“那醫好他的頑疾,他要殺人滅口怎麼辦呢?”想到九王爺的狠辣手段,笑意瞬間斂去,憂慮漸漸爬上陳曦的眉眼。
馮易卻將她擁得更緊:“放心,我自有辦法。”
(六)神曲震天牢
陳曦沒想到九王爺的動作比神九發射的速度還快。
禁衛軍衝進禦藥房的時候,她正以蒲扇掩麵偷偷回味昨晚臨睡前,踮起腳尖落在馮易臉頰的淺吻。映著涼薄月光,俊美無雙的臉龐仿佛青瓷般瑩潤,柔光將精致的五官雕琢得愈發美好,頰邊透著淡淡的緋色……嘖嘖嘖,真是美色撩人。
口水差點滴入藥罐。
待雙臂被兩尊石像般的侍衛一左一右架住,她方才回過神來,一邊掙紮一邊大喊:“作為正常男人,光天化日跟太監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啊!”
侍衛的臉刷地變綠。
明顯感受到手臂傳來的痛感,陳曦趕緊求饒:“哎喲,大哥咱有話好說嘛。”
侍衛腳底生風,拎著她一溜煙跑出了禦藥房。
當身體被侍衛當成草包一樣丟入天牢的時候,陳曦暗呼一聲“不妙”。變態王爺動真格了。
馮易一大早不見蹤影,可別等他回來,我的頭已經被變態王爺當成足球踢了。陳曦摸摸脖子,滿頭青絲都要豎起來。
天牢陰暗潮濕,唯一的光亮便是牆頭那盞昏黃的油燈。
一隻肥碩的老鼠從牆邊“哧溜”躥過,嚇得陳曦如鍋裏翻炒的黃豆般“嘭”地彈起:“老鼠!”
然後,牢籠裏響起一陣奇妙的歌聲。
“老鼠,老鼠,金箍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額~額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裏個棒裏個棒……”
“啊啊啊啊誒,啊啊啊啊啊噢誒,啊塞地,啊塞多,啊塞地個多……”
歌聲忽慢忽快,漸漸變成這樣。
“法海你不懂愛,雷峰塔會掉下來,命運總是顛沛流離,命運總是曲折離奇……”
獄卒淚流滿麵:娘啊,真是比豬叫還難聽啊。奈何九王爺有令,不能對她動手。於是,獄卒隻能跪在牢籠外求她住嘴。
“讓為師不念緊箍咒可以,去把馮大人叫來。”陳曦盤腿而坐,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
獄卒見鬼似的一陣風逃了。
陳曦委實想不到獄卒耍陰的,帶回的人不是馮易,而是變態王爺。
“馮大人說你天生癡傻,本王瞧著至少比豬聰慧。”九王爺隨意把玩著拇指上的青玉扳指,皮笑肉不笑。
陳曦正襟危坐,傲然仰頭迎接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奶奶個熊,一個老古董居然敢鄙視寒窗苦讀十數載,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於是,她淡定豎起中指,朝一臉茫然的九王爺嫣然一笑:“法克油!”罵完,雙手合掌,繼續念起緊箍咒:“金箍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額~額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吧個,棒裏個棒裏個棒……”
侍衛、獄卒均已麵部抽搐。
九王爺到底見過世麵,隻眉梢微微一抖,而後拂袖而去。莫非真如馮易所說?可先前在禦花園初次見麵的時候,她的反應與常人無異。難道她間歇性癡傻?
陳曦合眼念一句:“阿彌陀佛。”然後,視線飄向牆頭,盯著即將燃燒殆盡的油燈燈芯發呆。
馮易究竟在哪裏?原以為他出門是替哪位皇帝老婆診脈去了,現在看來,八成是被九王爺故意支開的。馮易說九王爺生有頑疾,唯他能治,所以九王爺對他終究有幾分顧忌。如此推斷,馮易應當不會有性命之憂。變態王爺究竟出的什麼招?
(七)向著幸福私奔吧
陳曦盤腿打坐。鎮定,鎮定,一定能想到辦法的。滿頭青絲已被她揉成雞窩,眼球布滿血絲,黑眼圈如國寶般鮮明奪目。
九王爺不忍目睹如此慘狀,命人進天牢為她梳妝打扮,均被她的緊箍咒打敗,灰溜溜逃離牢房。
馮易被侍衛惡狠狠推入對麵的牢籠,乍一眼望見她以為遇到鬼。
她好似聽到聲響,慢悠悠轉過頭來。雙手猛地按住腦袋,將亂如雜草的額發往兩邊撥開,露出光潔如斯的額頭,暗淡的眼眸刹那間燃起光華。
馮易的心仿佛被絲線纏住,一瞬間抽緊,被殘忍地切割成一片一片,鮮血淋淋。
喉頭發緊,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聽到她趴著牢籠的鐵杆低聲啜泣:“死哪裏去了,我以為你拋棄我去外麵養小三了……”
一個字都說不出,馮易隻覺心疼。這些天,她一個人究竟是怎麼過的?他叮囑過她萬事都要當心,如何會被九王爺打入天牢的。
這些天,他借口為九王爺尋藥,去了天山。想不到他的計劃還未來得及執行,她就被九王爺打入了天牢。
當得知這個消息,馮易的心頓時懸到嗓子眼,馬不停蹄趕回了皇宮。他的計劃要提前進行了!
趁獄卒不注意,馮易偷偷將一粒藥丸丟入陳曦的牢籠。這藥丸是他這半個月研製出來的。
陳曦接住藥丸,牢牢捏在掌心,心想:難道這粒是假死丸?不對,馮易比她更清楚變態王爺的個性。九王爺必定會命人將他們的“屍首”焚燒。裝死不被燒成灰燼才怪呢。那這粒藥丸是幹什麼的?
馮易將藥丸丟入嘴裏,朝她使個眼色。
陳曦毫不猶豫地跟著吞下去。馮易不會害她,知道這個已經足夠。
九王爺的頑疾其實可以在半個月前治愈,不過馮易深知九王爺為人,一旦病愈,對九王爺而言再無顧慮,沒有受到任何威脅的猛獸是極度危險的。況且,九王爺早已開始懷疑他。
所以他將藥換掉,拖延九王爺的病症。
馮易知道,隻要將九王爺惹惱,九王爺必定會將他打入天牢。陳曦對於九王爺而言是尚有三分新鮮感的小兔子。九王爺此舉無非是想告訴馮易,陳曦是生是死全憑他一句話。
馮易正是利用九王爺的目空一切才得以見到陳曦。而巧合的是,馮易出宮的時候被人攔截,要求他帶著他們混入皇宮救人,原來那二人是傻姑父母的兩個徒弟。
馮易立刻告知自己的計劃。
他此舉亦是鋌而走險,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這個藥丸毒性極強,半個時辰之後,毒發會令全身長滿紅疹,而且瘙癢難耐,病狀極像天花。
天花是人人談之色變的病魔,一旦有人將消息傳達給九王爺,他必定會下令斬殺他們。九王爺下令之前是他們唯一的逃生機會。
而這一切,陳曦全然不知。她趴著牢門,朝馮易伸手:“馮易,把你的手伸過來。”
馮易麵露疑惑之色。
待二人的指尖相碰,她莞爾一笑:“怎麼樣?有沒有感受到愛的力量?”
耳根發燒,一抹緋紅悄悄爬至臉龐。良久,他笑著頷首。
半個時辰悄然流逝。
麵頰、頸部、手背……皆以發出一塊塊的紅疹。
陳曦癢得眼淚狂飆。
馮易心生憐惜,卻無能為力。倘若他有蓋世神功,能將這玄鐵牢籠劈裂,他必定不會鋌而走險。然而,他雖武功高強,亦無全身而退的把握。
時機終於成熟。
一聲“天花”讓所有獄卒麵無人色,紛紛往外逃竄,隻留最老實的那位駐守天牢。
“為絕後患,九王爺必定下令焚燒天牢。你何必陪我們送死?此刻逃走還來得及。”馮易立刻引誘他。
獄卒跺跺腳,一咬牙埋首往外衝。
馮易用事先從獄卒手裏順手牽羊偷來的鑰匙打開牢門,拉著陳曦快速逃離天牢。
陳曦不知道在他們逃走之後,會有兩個人替他們送死,而這兩個人是她並不認識的師哥師姐。是他們求馮易務必幫助他們報恩,馮易才會想到這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倘若將計劃告訴陳曦,她必定不會同意讓師哥師姐替她送死。但是,九王爺是何等狡猾,想要騙過他唯有“死”。
馮易決定將這個秘密永遠埋在心底。
耳畔風聲呼呼,陳曦像小狗一樣死死抱著他的身體,埋首在他胸前貪婪地深吸一口氣,仰頭朝他笑:“馮易,我們這算不算私奔啊?”
他俯身將吻淺淺落在她的唇畔,眼底溢滿動人的光彩。
“你偷襲!”
他凝眸望著她頰邊的兩抹紅霞,如春風般醉人的笑意仿佛要將她的整顆心都融化。
小太監終於私奔成功,皇宮永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