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如同幾百次的輪回,漫長而苦澀。我沉淪在這種仿若無邊無際的夢境中不知多久,突然間好像被什麼從背後猛的推了一下,昏暗逐漸消散,我的意識開始清醒。模糊中,我聽到似乎有人在對話,情緒都顯得有些激動。
“叔叔,告訴她吧,不然等到她知道實情的時候會更加接受不了。”
“可是她之前受到的打擊已經太大了,現在都導致了失憶,我、我要如何在去打擊她呢!”這似乎是爸爸的聲音。
“叔叔,我也覺得應該讓可欣知道真相,讓她自己從中走出來,這件事我們誰都幫不了她的,而且醫生也說了,她隻是暫時性的失憶,很快就會恢複記憶,到那時,事情可能更加不可收拾。”這是陳琳的聲音,我分辨的出。
“那天他死在病床上,醫生說搶救無效後,可欣像是瘋了一樣的不肯離開病床,之後更是精神恍惚的跑出病房去了學校的琴房,最後還在琴房中暈倒,當時她的反常你們也都看在眼裏了!我又怎麼能在火上澆油,萬一她承受不了打擊,該怎麼辦?”
“可那件事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從琴房送她去醫院後,她醒來就失憶了,這一個月都像是瘋了似的找葛思宇,可她怎麼可能找的到,當時您跟葛思宇的家人為了給她緩衝的時間,私下商議騙她,想讓她渡過這個緩衝期,可現在的事實是,一切都是無用的,想要她真的渡過這一劫,隻有讓她了解事實。”
聽到此處,一切記憶猶如泉湧,我再也顧不得佯裝昏睡,猛地坐起身子,視線掃動間,最後停在了陳斌的身上,死死的盯著他問道:“全都告訴我,我要知道全部。”
屋子裏的三人見到我的樣子,先是一愣,隨後竟是極為默契的同時轉過頭去不來看我。我等待了半天陳斌都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於是我又轉向陳琳,我的爸爸,可結果完全一樣,我拚命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衝下病床,一把抓住陳斌的手臂,看著他的側臉,像個精神失常的患者一般喊道:“快說啊,快告訴我啊。”
我見到陳斌麵色痛苦的閉上了眼,半晌,他終於將眼睛再次睜開,這次他沒有在回避我的目光,反而是毫不退避的與我對視著,聲音低沉道:“夏可欣,你醒醒吧,葛思宇已經死了。”
我身子又是一軟,這次卻沒有暈倒,感覺到一雙有力的手突然扶住我,將我緩緩的扶著坐在病床上。眼前的一切在那一刻都變得蒼白,似乎視覺瞬間消失了一般,沒有淚水,沒有哽咽。隻是靜靜的坐著,腦海也停止了運作。好像梵音從九天傳來,轟隆隆的在我耳內炸響著……
“還記得那次我們四人一起去夜市嗎,那次我跟葛思宇發現有人跟蹤,於是離開你跟陳琳去攔住那些人……”這裏聲音好像頓了頓,那一刻陳斌看向陳琳,見她示意無所謂後,又接著說:“卻看到吳碩幾人,我們問他們跟著你們幹嘛,結果幾句話不到對方就動了手,葛思宇不能受傷,但是那次卻被吳碩他們打傷,我送他去醫院的路上,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當時他拜托了我很多事情,其中再三叮囑不能讓你知道他的病情,我答應了,那之後我才發現,相比於葛思宇,我為你做的真的差了很多,所以我才主動退出。可是那次他出血太多,以至於病情開始徹底的惡化……”說到這裏陳斌頓了下來沒有在繼續,我猛地記起那次事情他回校後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心裏揪在一起的疼痛,怨恨自己的粗心。
陳斌看著我的表情變化,輕輕歎了口氣,我突然想起一些過往,忙問他:“有一次他說騎車載我,那次你知道為什麼他也沒來學校嗎?”說完我去看陳斌,見他表情凝重,我當時就知道他清楚那件事,於是繼續追問,陳斌吱吱嗚嗚半天,終於還是決定不隱瞞我,說道:“我也是聽他母親說的,他的病情家人都是知道的,為了避免他摔傷,從小就不允許他接觸自行車,可那次他為了、為了載你,私下偷偷的去練習自行車,結果、結果……”我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力氣很大,半邊臉頰飛快的紅腫,父親想要阻止我卻已經晚了。我恨自己的無知,然而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那麼艾顏跟葛思月也都隻是為了騙我?”我低下了頭,淚水滴答滴答的打在手背上。陳斌聞言嗯了一聲,那聲嗯在我聽來卻異常的躊躇。
“他葬在哪裏?”這是我現在能夠問出的最後一個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最後一個問題,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經曆了多少的夢境與真實,然而再次醒來的我卻興不起歇斯底裏的念頭。每一個細胞似乎都開始沉眠,變得平靜起來,心很痛,然而沒有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