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愁,官道艱;茫茫劫,仙路險。
巍巍宮闕,美人、權宦,戰戰兢兢熬度華年;渺渺蓬萊,山重、水遠,誰個凡人真見洞天。
紅粉英雄塚,宦海多湮舟;仙山實難遇,長生總是虛;不如回家且抱婆娘安度平生……
凝視著遠處那一道:“我們要吃飯,不要周扒皮!”的巨額橫幅、在朗朗晴空中高高飄揚的場景,雲西縣黨委書記周雲海,捧著那張雙規通知書,禁不住老淚縱橫。
一個賣唱老頭的一首俚曲,呱噪刺耳,引起雲西縣委門口聚集的眾男女一陣皺眉,唯有一個眉頭更皺的小青年,輕輕扔下一枚1元硬幣,再聽了聽後這才舒眉而去。
這小青年便是李淩。李淩已經了無生趣,像他這樣樂觀到天天助人為樂的吊絲青年,終於也對痛苦人生抱以失望了。
在想通了賴活到最後還不得好死,終於確認天無絕人之路實在是因為科學早已證明天上除了空氣根本就沒有路後,他決定回一趟老家,去完成一個孩童時代因膽小太小一直未能完成的夙願。
李淩的老家就是縣城以東八十裏外的石頭鋪。石頭鋪隸屬雲城市雲西縣石塘鄉,是一個坐落在偏僻山區裏,很小很小的自然村。不過,一條縣級公路就從村邊經過,因此地方雖然偏僻,這出行倒也還方便。
石頭鋪小到整村就一個生產組,不足兩百人口,而且,村子裏除了嫁過去的婆娘外,整村男女,全都是“李”姓人氏。
李淩無父無母,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卻繼承了一個青磚黑瓦的古老院落,石頭鋪李姓家族的祖宗祠堂,就位於那個院落的正中。
祠堂正院的正中,有一口曆史比石頭鋪還悠久的古井,老輩相傳,那是一口能夠直通幽冥黃泉的鬼井,建國以前,一直都被一塊刻滿符文的井蓋封住,直到後來破四舊,才被族中的血性青年搗去井蓋,讓它重見天日。
李淩八歲以前,就是天天喝著那口古井的水長大的,那水很甜很清,從井口能一直望到井底,月滿中天的夜晚,有時會隱隱映照出一些神奇的畫麵,很玄很夢幻。
兒時的李淩,一直堅信井底有一個如他所見的神奇世界,很多次都生出跳下井去,一探究竟的衝動,隻是因為小孩子膽小怕鬼,才一直未能付諸實現。
但這種衝動,一次比一次強烈,以至於到最後竟形成一股遏製不住的執念,這種執念,就是他兒時最大的夙願。
直到那晚之後,李淩才徹底熄滅了這個念頭。
那一晚,也是一個月滿中天的夜,很悶,很熱。在院子裏納涼的劉嬸跟自己老公發生了口角,一怒之下,當著滿院的人,賭氣式地跳進了那口古井。
那井其實並不很深,劉嬸其實也並不想死,可是,滿院的人,愣是沒能從一口並不很深的井裏,救出並不想死的劉嬸。
劉嬸消失了,從跳入水井的那一刻起,除了冒起一串水泡,看不見井中有過她任何一絲存在的痕跡。
井水依舊清澈,雖是夜晚,但滿月的月光,仍能清晰的映照出井底的青苔,可是,劉嬸那麼大的一個大活人,就在一口並不是很深很大的古井裏,活生生的消失了。
從此,再也沒人敢在夜晚,去祖宗祠堂的正院裏納涼,而連帶著借住在李淩祖產中的十來戶族人,也在驚惶中搬出了這個院落,以後,就隻剩下李淩這個沒爹沒娘的小孩,孤零零的守著那個龐大的院落。
而那口井,也被本村的木匠做的一套木質井蓋給鎖住了,鎖是那種古舊的青銅鎖,用塊小竹片就能撥開,可是,沒人敢去弄開那把鎖。
李淩已經有四年沒回過老家了。四年前,他以南省高考狀元的身份,進入了並不是名牌大學的南省理工大學讀書,得到了全額獎學金,外加月補貼200元生活費的優厚待遇,自那以後,除了外出實習,他便吃住全在學校裏,一晃就過去了整整四年。
隻是進校以後,他便有了陣發性偏頭痛的毛病,像他這種靠獎學金吃飯的窮學生,時間幾乎全花在學習上,哪有精力和金錢去顧及頭痛這種小毛病,雖然後來頭痛的毛病有越來越嚴重的傾向,他也隻是去小診所開點止痛藥頂著。
在得知國家為了照顧時下大學生就業難的社會問題,麵向全國大專以上學曆的待業青年招考公務員的消息後,鑒於華夏國大學生畢業即失業的現狀,李同學雖對混體製興趣缺缺,也曾聯係好了幾家甚有誠意的公司,但為了賺個可以備份的飯碗,卻也去趕了這個國考的時髦。
李同學參加國考的考點,就設在雲西縣第一中學。李同學知識淵博,理論紮實,在別人表現出經常性抓耳撓腮狀的國考考場上,他卻考得輕鬆愜意,隻是李同學輕鬆到考完最後一科的最後一題後,這頭痛的老毛病卻又犯了,這次竟然連止痛藥都不頂用,痛到一頭栽倒在考場上,驚煞了正在撓腮的眾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