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真的覺得,議和是唯一的出路。但是也是有苟安的心思在,我不掩飾。的確抱著苟且的心態,到了金兵大營。”
“直到在金兵大營看到了我漢家俘虜的慘狀,我也才知道,錯的如何離譜啊。”
如何淒慘?李邦彥不願回憶起那些慘狀。
唯一讓他覺得尚有一絲溫情的是,他記得一個名為趙臣夫的小姑娘,經常將完顏宗望給她的大餅和饅頭,分給麵黃肌瘦的俘虜。
也是在那時,他才知道,自己活得還不如一個五六歲的丫頭。
自己這一生,何其可笑!
自此,他也明白任何的苟且,都換不來國泰民安。
他知曉李綱準備遷工賑監和軍器監到河東路時候,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到河東路去!去投奔官家!
自己一身才學,官家用不用是一回事,自己去不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我這李浪子,浪子宰相,也能回頭。至於官家用不用我,我不在意,哪怕到河東路做一農夫,也好過在這汴京城裏做一宰執。”
李邦彥說這句話的時候異常的嚴肅,他很認真,這就是他的心裏話。
而且這李綱若是真的被罷黜之後,誰能做宰相?
他李邦彥就是現成的!
現在不趕緊腳底抹油開溜,難道等官家回汴京,興師問罪?秋後問斬?
官家仁義一次,饒了他一命,他可不認為官家還會仁義第二次。
他的嗅覺可是極為敏銳。
他聞到了危險,就官家登基以來的所作所為,他可不認為太上皇能鬥得過新帝。
也不覺得將門這群人,能鬥得過新帝。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可不信這群在國難之時,按兵不動的將門,表現的比他李邦彥這個浪子,還要差的將門,能夠鬥得過官家。
太宰府沉默了許久,李邦彥站起身說道:“李太宰明日還有朝議自辨之事,我就不多叨擾了。現在離京者,也並非我一人,還記得官家親征時,那響徹雲霄的萬歲之音嗎?”
李邦彥笑著說道:“我走了。”
“我送送。”李綱也算是回過神來說道。
走到門口之時,李邦彥忽然小聲開口說道:“將門受國恩惠良多,卻不思反哺。一心隻想保自己的榮華富貴。”
“此時兵發汴京,尤若火中取栗。若是官家河東路騰出手來,他們會死的異常難看,還要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世代受人唾罵。”
“但是太上皇…”李邦彥左右看了看,繼續說道:“太上皇那頭蠢豬都沒有娶將門虎女為後,官家這等力挽狂瀾、救民護國、軍威正隆的明君,安能不對他們下手?他們現在就是急眼眼的狗。”
“但是這瘋狗,確實要萬分小心的,我得到消息,他們這次怕是不會善了,稍有風吹草動,盡快出走河東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將門也不是沒有準備,他們已經徹底瘋了,有一支軍隊正在繞道娘子關,以勤王殺敵為名,行不義之舉,意圖讓官家戰死沙場,萬分小心。”
李邦彥為了問三個問題不假,也是收到了消息,有人要對李綱不利,還要對官家不利。
李綱點了點頭,說道:“某,曉得如何做。”
李邦彥哈哈大笑三聲,坐在了馬車上,踢了管家一腳說道:“走著!”
李綱歎氣,他能不知道這種局麵之下,離開汴京,離開這個旋渦的中心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他身為聖命,安能像李邦彥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