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年的冬天真是出奇的冷,白色的雪花纏著院子裏的桃枝怎麼也不肯離去,這雪下了幾天了,不疾不徐,像極了父皇離去的那個冬天。這幾天我總是坐在廊下,一坐就是一天,想些過去了很久,我都以為自己再也記不起的事。
“長公主,這天兒要黑了,咱回去吧。”
聽到夏桃喊我,我才回過神來,一天又過去了。
“恩,回吧。”我扯了扯蓋在腿上的火狐毯,真是老了。
我被夏桃扶著向內殿走去,習慣性的垂著頭看著地麵。這個習慣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我想想??????是六歲,還是更早的時候?
父皇的子嗣稀薄,我出生之前,他隻有一個兒子,大我六歲的大哥哥錦瑜,我是父皇第一個女兒,也是父皇唯一一個女兒,後來我有了皇弟,是在我四歲那年。我至今仍記得父皇抱著弟弟時激動的表情,後來我才明白那是一種願望實現的興奮和激動。
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兒,所以父皇很寵我,那幾乎是沒有原則的寵溺,在我麵前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威嚴的帝王,我甚至坐在父皇的肩膀上逛過禦花園,這是皇弟都沒有的待遇。
四歲那年,我跑到皇弟那裏去看他,那時的他白白胖胖的,很少哭,是個很乖的孩子,看見我就衝我笑,很討喜。結果跑的太急,就摔在了瑤碧池邊的小路上,頭不知道磕到了哪裏,就暈了過去。
這一摔把父皇母後都驚動了,我醒了就看見我的靈毓宮裏裏外外的跪了一片。我的貼身婢女秋蘭更是把頭都磕破了。我好說歹說,才讓父皇饒了她們。
醫女幫我包紮完,我又讓她幫忙看了看秋蘭。秋蘭跪在我麵前,向我謝恩她抬頭的一瞬間,我看見了。
畫麵很快,我看到不是很清楚,但是四歲的我還是能看明白。大概是一個小女孩生活的很艱苦,她還有一個弟弟,後來這個小女孩和一大群女孩子來到了宮裏,這個小女孩先是去了尚衣局,幹粗活,被打罵,後來去了尚儀局,小女孩慢慢長大了,結果,竟然長成了秋蘭的樣子。
也就是說,這個人是秋蘭!
這個想法把年僅四歲的我下了一大跳,為什麼我會看見小時候的秋蘭,這是真的還是還是我想象的?
“秋蘭,你弟弟怎麼樣了?”至今,我還記得當時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我弟弟……公主您怎麼知道……”
我聽到秋蘭的話我就知道我剛才看到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該怎麼相信,日子該怎麼繼續。隻知道從那之後,我一整整晚都在做噩夢,四歲的我根本沒辦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病了。
於是我就躲在宮裏養病,除了秋蘭誰也不見,連父皇和母後都不見,最後父皇下了聖旨,我才走出了門,確實一直低著頭。
宮裏所有的太醫都試過了,都說我身體康健的很,最後一起之下下旨,若是三天治不好我,那就全部發配邊疆。這時我才意識到,如果我在繼續這樣,會連累很多人,於是我終於恢複了。
當然這隻是表麵,從那以後我不願再出去了,而是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靈毓宮,哪兒也不去。後來我漸漸的發現,如果我不看那個人的眼睛,我就可以看不到他的過去了。
這一發現的代價是我宮裏所有的下人的過去我都知道了,我也知道了,他們並不是表麵看起來的恭敬懦弱,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下毒,陷害……我趕走了宮裏大部分的下人。
也得益於此,我明白了很多人跌跌撞撞很多年的道理,比如人心隔肚皮,比如宮門深深深幾許,再比如********。那年我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