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輕塵卻不知道,他這種怪異的行徑,與周遭的一切顯得是異樣的格格不入,似乎茫茫天地之間,他一個人自成一體,與蒼天大地、漫天風雨徹底的隔絕了開來,那種遺世而獨立的孤獨,淡看風雲的灑脫,孤獨寂寞的超然,在他的身上完美的溶成一體。
惟有這一刻,葉輕塵才是他自己,那位烏衣書生,那位綣綣學者。
旁邊角落裏那名唯一的酒客,在葉輕塵進來的時候隻是斜眼看了他一眼而已,此刻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見他旁若無人,舉杯痛飲,瀟灑落寞,氣度超塵,大非尋常人物,不由得大為好奇。
葉輕塵已不知自己喝過了多少杯酒,幾近機械地再度舉起酒杯,正要把這一杯一飲而盡,突然聽到旁邊一個聲音道:“這位兄台好酒量,此刻雨大風狂,此間隻得你我二人,難得有緣相聚,不如共飲一番如何?”
葉輕塵抬頭一看,旁邊的客人已經將鬥笠拿了下來,露出一張方正威嚴的麵孔,不怒自威,目光卻是溫潤如水,正含笑看著自己。
葉輕塵哈哈一笑,:“秋風秋雨愁煞人,能在這小店相遇,也算有緣,共飲一番有何不可?請!”
那人想不到葉輕塵如此豪爽,不由一怔,笑道:“如此,恭敬不如從命。”令小二再上了幾個菜,兩壇酒;然後端著酒杯走了過來,在葉輕塵對麵坐下。笑問道:“郡城之中,如此風華的年輕人倒還真是少見,但不知小兄弟是哪位世家之後?”
“世家之後?”葉輕塵嗤的笑了一聲,不屑的道:“世間浮萍本無名,遊戲人間君莫問!難道在兄台眼裏,非得是世家之後才能有所謂的卓然風采?”
“哦?嗬嗬,果然是我失言了。且自罰一杯!”中年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動作灑脫。葉輕塵看他臉麵,早知此人定然非尋常之輩,隻看他眉宇之間的富貴逼人之氣,一舉一動的瀟灑自然,縱橫捭闔,小店裏外幾股精神力量來回探測,看來是這人的侍衛保鏢之流。便知此人乃是一個長期身居高位的人物。見他居然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坦承錯誤,甚或含笑自罰,不由得對他稍稍改觀。覺得如此人物,同桌喝一次酒倒也不算是辱沒了自己。
“請教小兄弟高姓大名?”那人一杯酒下肚,看著葉輕塵問道。葉輕塵的淡然瀟灑,讓此人對葉輕塵的身份實在是很感興趣。
“遊子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隻需喝酒喝得痛快,便是你我最大來意。酒後各分西東,彼此也未必掛念,名字大抵是個記號,憶之何幸,失之何傷?”葉輕塵依然沉浸在自己略有些悲愁的情緒裏,當然不會報出自己本名。
“世間浮萍本無名,遊戲人間君莫問!遊子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中年人念了一遍,不禁聳然動容。“好句,當真是好句!沒想到小兄弟年紀如此之輕,卻出口成章,便算是飽學之士也未必能及,在下失禮了。”說著看著葉輕塵,笑得很是暢快:“小兄弟言之有理,是我世俗了,願再罰一杯!”
葉輕塵急忙止住:“你左一杯右一杯,我可還一杯沒下肚呢,不會就是為了找個由頭多喝我的酒吧?”
那人一怔,朗聲大笑,一飲而盡,抹了抹嘴道:“此酒雖無名,但也算是上好的酒了,有勁,辛辣,這才是男兒漢所喝的酒!不錯不錯,為了此酒,就算是找個名目,也要多喝一杯的。”
“這酒?也算好酒?”葉輕塵嗤之以鼻,“我說兄台,隻怕是你沒有喝過什麼好酒?像這樣的酒,隻不過是偶爾碰上了,更沒別的酒選擇,才喝一點而已,若是這酒都算得上是好酒,那麼天底下的好酒豈不是太多了?”
那人眼睛一亮,道:“宋老大這酒店雖說是不大,但這酒在郡城卻是大大有名,好酒者無不神往,今日若不是下雨,此間早已高朋滿座!也因為如此,今日才能得以痛飲此酒。正是你我的運氣!要知道宋老大每天隻賣二十壇酒,午市十壇,晚市十壇,當真是多一壇也不肯賣的!小兄弟這話若是讓宋老大聽到,隻怕是不會與你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