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日剛到,此行倉促,未告知任何人。”
韓琦摸了摸胡子:“你這般匆忙來見老夫,是有何要事?”
蘇軾低頭從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遞給韓琦。
韓琦接過,不明何意,他見蘇軾亦不言語,便抽出信箋抖開,才看了幾行便劍眉倒豎。
“簡直賊子之心!老夫豈能聽之任之?!”韓琦氣得站起,來回走動起來。
蘇軾收好信箋,起身作揖:“儀國公,子瞻官職低微,在朝中人微言輕,有心平整異端卻是力不能行,此事還需儀國公出麵斡旋。”
韓琦歎了口氣:“子瞻,我知你是正直純良之輩,他們想拉攏你,你卻不依,怕是他們已起了歹毒之念,要於你不利。”
“子瞻不懼!隻是給儀國公平添憂心之事,子瞻有愧。”
“老夫自當擔下此責,調解兩宮,本就是為臣者分內之事,何況,這還牽涉到前朝舊事,為這天下安寧,老夫也當盡心竭力。”韓琦拉過蘇軾,“隻是,子瞻,你今後行事定要多加小心,還不知他們會如何對付你。”
“多謝儀國公,我不過一簽書判官,既不與他們結黨,也於他們無害。”
“你來找我,不可讓他們知道,你須得速速回鳳翔去。”
“儀國公,我昨日是與樞密使家的小姐一同進京的。”蘇軾眼裏起了點波瀾。
“蘇大人家的千金?你與她一同進的京?”
“正是。”
“蘇家小姐我略有耳聞,是極聰慧率性的女子,不服禮束,最愛到民間玩樂,蘇大人為此一直焦心,怕壞了姑娘家的清譽。”韓琦說,“你們昨日是在何處遇見的?”
“東華門外的瓦肆內。”
“也是巧事。”
“子瞻覺得這並非巧遇。”蘇軾說。
韓琦轉過身來:“你是說?”
“瓦肆內客人眾多,蘇小姐卻能一眼就認出我來,何況她此前並未見過我,亦或畫像之物。”
韓琦點頭。
“既然蘇小姐與我在瓦肆相遇並非偶然,那想必他們早知我會進京來找您。”
“子瞻所言,讓我頗為擔憂。”
“儀國公,對方並沒有阻止我將此事告訴您,且半途塞進了一個樞密使家的人,此事就不可不細作推敲。”
韓琦坐了下來,指節敲打著案幾,頃刻開口:“子瞻,你可願為我傳個口信?”
“但憑儀國公吩咐。”
“你替我速到明州一趟,去見歐陽文忠公,在他見到王半山之前定要截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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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用點晚膳吧?”
“這是什麼時辰了?”
“亥時了。”
英宗久病,總是躺著的時間多,他此刻想起身,內侍們趕緊過來扶著。
“陛下,您醒了?”福寧宮的大太監祥瑞正端著一碗湯羹進來,看到英宗起身,忙放下東西。
“祥瑞,母後用過膳了嗎?”
“回陛下的話,太後娘娘下午小睡了一會,起來用的膳。”祥瑞扶著英宗慢坐到榻上。
“唉,朕這身體要是能好點,也不用母後宮裏宮外的辛苦。”
“陛下仁孝,太後娘娘是知道您這份心意的。”
英宗坐著喝了些湯羹,忽然想起什麼事:“顥兒的婚期就在這幾日吧?”
“陛下好記性,就在本月十六。”
“嗯,算起來還有五天,”英宗說,“日子選得也好,人月皆團圓。賀禮送到了嗎?”
“回陛下的話,已經送到明州祁國公的府上了,遲將軍親自送去的。”
“嗯,那朕就放心了。顥兒在明州勤勘政務,去年水患,他也處理得妥當,朕一直想和母後商議,給他封賞。”
“陛下疼惜皇子。”
“都是至親骨肉,朕當然疼愛,就怕他們太為國事操勞,自己不懂得愛惜身體。”英宗說完,咳嗽了起來,祥瑞忙幫著順氣。
“陛下,您也得愛惜自個的身體啊。”
英宗擺擺手:“無妨,你去,把高麗進貢的那幾盒紅參拿來。”
“是,陛下。”祥瑞去了別間,一會端著幾個錦盒進來。
“這個,給潁王送去,這個給頵兒,這盒大的派人快馬加鞭給顥兒送去。”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
殿門外,一抹身影倏地閃過,沿著宮牆溜了出去,一路向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