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為女人已經有很多不幸，如果你恰巧是一位不會生養的女人，那你的不幸更會成倍增加。而我總是不甘，想要從這不幸中掙紮些幸福來。
母親趙美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正抱著枕頭做春夢，每次與老公肖劍鋒親熱後，我總在第二天早上似醒非醒地將它再現於夢境。現實生活中，我是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女人。情感方麵，卻總顯得有些神精質。
沒辦法，當人具有某種缺陷時，總要在其他方麵尋求補償，比如眼瞎者耳聰，腦癱者有特異才能。我因為不能生孩子，所以生理欲望強烈，這個欲望讓我覺得生而為人是一種幸福，不會輕易想到死亡，否則在有形無形的壓力麵前，日子就沒法過下去。
正在糾纏不清時，母親不受歡迎的電話響了起來，因為擔心接不到電話，我選了一個聲音尖銳的歌曲做鈴聲，在這朦朧的早上，這歌聲就特別聒噪，我從夢中驚醒，滿心不高興，決定接了電話後馬上換鈴聲，悠揚的古箏聲最好。
“媽，你幹嘛，這麼早吵死人啦。”我手握電話，語帶怨氣，聲音含糊。
“麗麗啊，還在睡覺，起來啦起來啦，告訴你個好消息，唐曉發懷雙胎胞啦，還是龍鳳胎呢！”母親永遠那麼好性子，對我的抱怨一點也不計較，隻將她的好消息一口氣說完。
“她懷雙胞胎關我什麼事！”我嘟囔道，突然坐起，“什麼？”我激動起來，終於意識到母親說什麼，唐曉發結婚好幾年都懷不上，怎麼就懷上龍鳳胎了？
“對呀對呀，”母親在那邊一個勁地嚷，簡直比我懷了雙胞胎還讓她高興，“你要不要去看看？再不去她就回鄉下了。”
“好，我馬上過來。”我一躍而起，幾十秒鍾搞定洗臉漱口換衣服。
出門時婆婆正低頭倒水，淅瀝的水聲中，我聽到她小聲嘀咕：“不會下蛋的雞！”
我隻裝沒聽見，還特意高腔調地說：“媽，中午我不回來吃飯哈。”我承認，我說這話時不懷好意，就想惹她不高興，就算她是長輩，也不能開口閉口叫我不下蛋的雞。我是人，是有著強烈自尊心的現代人，不是畜生。
肖劍鋒常說：“別聽她的，就當被狗咬了。”
開玩笑，被口咬了還得打回去呢，不打回去也得罵幾句，然後再去打預防針，哪有一聲不吭任其欺負的。
“那就當被狗吠吧。”他笑著說。
“那也不行，被狗吠一聲兩聲可以當沒聽見，長期在耳邊吠也影響心情，現在噪音都汙染耳朵，有礙健康，何況是帶侮辱性質的話，更何況，她是人，不是狗，我是人，不是木頭。要麼，在沉默中爆發，要麼，在沉默中滅亡，你是想看我爆發還是滅亡。”
肖劍鋒一拂袖子，一怒而去，“你們兩個的事我不管了，以後有什麼事別來煩我。”
我含笑拖著長音應道：“行！我不來找你，不過，你也別為了這些事來找我。”不能再忍氣吞聲了，被欺負了這麼多年，就是因為我一直伏低做小，如果我直起腰杆理直氣壯地去爭去鬥，至少她不會這麼囂張過分吧。
我點頭，嗯，就應該這麼做，但眼裏終究洇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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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說，買點水果意思意思吧。我想也是，空著手去看孕婦多不像樣，我便去附近水果攤上買蘋果，母親碰到熟人，兩人手拉手站在路旁聊天，我低頭選蘋果，“老公，老公，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這是我瞎唱時錄下特意為某人設置的響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