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瘦馬試圖用盡生命中最後幾分氣力，將主人盡量再馱出一段距離。
\t“駐馬，駐馬！你跑不了了！”
\t追擊的大明將校再次高聲喊喝，與此同時，有人沉聲命令道：“放箭，放箭，將馬射死，人要抓活的！”
\t“嗖，嗖，嗖”
\t七八支羽箭同時從背後襲來，半老漢子心中一驚，手中韁繩晃的又快了幾分，瘦馬一陣緊張，不但沒有順利越過眼前的土梁，並且一個趔趄，雙腿同時跪倒在地。
\t“嘶??? ???”
\t瘦馬一聲嘶鳴，將半老漢子狠狠拋起，與此同時，“嗖嗖”兩聲，兩隻羽箭擦著馬匹矮下的身軀，齊齊射入半老漢子的後心。
\t“廢物！誰讓你們射他的，快去看看死了沒有！”
\t“是，將軍！”
\t在瘦馬倒地絕了氣息的同時，兩名將校從隊伍中分出，向著半老漢子跌倒的方向縱馬疾馳。
\t“啊！”
\t“啊！”
\t兩聲慘嚎過後，兩名將校雙雙跌落馬下。為首的將領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把冰涼的兵刃已經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t“你，你，是誰，上海關吳總兵的人也敢動？！”
\t“老子就動了。”
\t話音落盡，此人身形一動，將官本人以及與他臨近的三將校的脖頸同時迸起鮮血。
\t“鬼啊！”餘下六七名將校一聲驚呼，沒了命般奪路狂奔。
\t持刀之人望著他們的遠去的背影，不敢再耽擱，三五個飛縱來到半老漢子身旁，他顫抖著雙手抱起半老漢子，眼角掛淚道：“老神仙，老神仙，快醒醒，醒醒。”
\t“水，水??? ???”半老漢子細若遊絲地重複著。持刀之人恍然大悟，趕忙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壺，潤了潤他幹裂的嘴唇，又給他口中緩緩灌了些水。
\t“咳咳，掌門，掌門，是你嗎？”
\t持刀漢子重重點點頭，肯定道：“是我，是我，老神仙，您慢些說話。”
\t“哎??? ???”老神仙尚炯歎息一聲，微微閉上雙目，有氣無力道：“敗，敗了??? ???”
\t“您是說大順軍吃了敗仗嗎？這不是常有的事嗎？隻要??? ???”
\t不待大省再說下去，老神仙抬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隨後身子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幾下，定定神，繼續說道：“這回是真敗了，從入城的第一天起就敗了，咳咳”
\t在老神仙斷斷續續的描述中，大省大致了解到，義軍經過兩個月的長途征戰，終於在暮春時節攻破了北京城。那時節崇禎帝聞聽城破，提著一口寶劍，在宮中胡亂砍殺一通，最後自己也在煤山尋了一棵歪脖子樹，上吊了事。至此北京城徹底亂了，百姓們死的死，逃的逃，實在沒地方去的隻能緊鎖門戶，自安天命。
\t雖然北京城早已今非昔比，但是在大順軍將領、頭目和兵士眼中無異於人間天堂，從入城的第一天開始，各路人馬便十分默契地誰也沒有遵從往日的禁令。各將領不但自己闖入富戶大家燒殺搶掠不說，還縱容手下肆意妄為。短短三五日，北京城已成人間煉獄。
\t更讓人氣憤的是，闖王竟然和劉宗敏因為一個女人明爭暗鬥，鬧得大順軍內部派係林立。
\t“你知道嗎，那個姓陳的風月女子，其實是山海關總兵官吳三桂的愛妾，他們兩人乘風吃醋沒幾天，消息就傳到姓吳的耳中了。哎，說起來這吳三桂也是個風流情種，竟然為了這個賤貨，降了韃子，咳咳，他，他，開了山海關的門戶，放清人進來???咱們就敗了，敗了??? ”
\t老神仙說到這裏，已經剩下沒幾口氣，他突然眼睛一暗，陡然抬起半個身子，伸手抓住大省的衣領，使勁全力說道：“可是，我不後悔，要是下輩子再投生，我還，還??? ???”
\t話未說完，老神仙的一口氣拔不上來，胸口僵硬地向上拱了又拱。大省看他十分痛苦，將頭側向別處，小心問道：“老神仙，你身上有沒有藥，咱們先吃些藥吧。”
\t“不用了，用不著了”老神仙努力半晌，氣息突然莫名其妙順暢起來，他無力地放平身子，望著頭頂的天空，不再開口。
\t大省擔心他就此睡過去，強忍著淚水，呼喚道：“老神仙，再說說話，再說說話。”
\t“咳咳”老神仙聽到他的聲音，輕輕咳嗽幾聲，緩緩將眼珠轉過來，望著大省道：“掌門，弟子不肖，還請你和同門原諒，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去，去，救，救，闖，闖??? ???”
\t短暫的回光返照之後，老神仙的生命徹底逝去，他圓睜著雙目，帶著未了的心願，與山川河流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