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四 煙水征程(上)(1 / 2)

中元前三日,秦家以祭祖為名大宴賓客,長公子作陪,江湖領袖悉數到場,這是年年都有的規矩。當然,今年謝君和被邀陪坐在秦嘯身側,寸步不能離——秦嘯恨不能告訴每一個江湖來客,如今的謝君和對他有多重要——這是李洛從來不曾有的待遇,當然誰都未曾有過。

隔了三桌遠,林立果的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著他,陰鷙而怨怒。身邊傲天閣閣主蹣跚走過,拍拍他的肩膀:“新人笑,舊人哭。”

“山中野猴,還要學人登堂入室!”林立果恨然罵了聲。

不知哪來個擠兌的聲音道:“野猴子命長,不像你家公子金貴,暴斃在溫柔鄉!”哈哈笑聲四起,林立果差點兒氣歪了嘴,卻怎麼也看不見擠兌他的人。周圍一眾都是血鬼堂的陌生麵孔,他隻好把那怨憤吞進肚子裏。

宴飲開始不久,忽然有人急匆匆把秦嘯拉出去,小聲道:“傲天閣後院火起,這幾日一直有可疑人出沒附近。”

傲天閣可是秦嘯的兵器庫,向來嚴防死守。秦嘯一眼掃向傲天閣閣主,後者已麵如死灰。送消息的人拿出一張字條:肖鵬在此。

秦石與謝君和交換了眼色,一齊追出去。君和自動請纓道:“又是逐羽劍派耳目。待我前去與他們做個了斷。”秦嘯來不及反駁,就聽秦石說:“父親快進去,賓客們還等著,不能讓大家起疑,以免那些人混淆視聽,生出禍亂。”

秦嘯聽信其子,便放心飲酒狂歡,與眾賓一道酣醉。另一邊,血玉一揚,君和便領著親信的一眾血鬼們出去了。此一去,便隻見飛馬揚蹄,徑直向著秦家碼頭,再不回頭。

“何人?”碼頭果然有劍客攔阻。

“傲天閣有事,奉秦爺令追擊。”

“江麵未見離船,請秦爺放心。”

“你可知他們都在暗處?”君和徑直怒吼著把準備好的文書亮出來,“剛才傲天閣的火光眼瞎了沒見嗎?此為秦爺派船出港的令,誤了事我血鬼堂要你腦袋!”

火把光下,朱紅的大印清晰可見。劍客們再沒阻擋的理由。於是柵門洞開,血鬼們騎馬蹚踏而過。遠處草木掩映之下,藏著大船三艘,船上三人各領三十多個劍客,已久候。為首的夏伯,上次已在飛葉渡見過:“奉秦大少之命,為血鬼堂堂主掌舵。”君和以血玉作答。

立刻,登船,起錨,扯帆,離岸。

“謝堂主,這是要去哪兒?”親信的血鬼們惶惑。

“白衣聖使,必須該給個了斷。”他說得斬釘截鐵。

順水向東,一路無阻。秦嘯的人果然也沒追來,想必秦大少應付得不錯。船行了整整一個黑夜,一個白天,又入深夜。平靜無聲的長河之上,忽然對岸極遠的地方,熊熊烽火正燃,燃遍了整條長河的每一處哨卡。這把火不知何故提前了一日,料想對岸事出緊急。

加速!君和著急起來。

三艘大船一字排開地行出一段,忽聽夏伯回告說:前方有船隊迎上!君和驚而躍上瞭望台。就見前麵五艘大船排陣紛至,吃水甚深。細看船頭,隻見燈火悠悠忽明忽暗,細數來,是三閃三長的暗號。君和高舉油燈,回以二閃一長的訊號。

“自己人。靠近些。”

即刻,兩支船隊的速度便漸漸緩下來,君和的船與後船漸漸靠攏。天喬與雪海並肩立在船頭,向他搖手行禮。

“怕趕不上,早行一日,不想正巧。”天喬要他放心,“雲鶴出發更早,直接帶船隊往黑石崖,料想這會兒已是到了。”

君和看一眼雪海,歎了口氣。這姑娘,早已非十五歲時的娃娃。身著男裝臨風而立的身姿,既有與嫣紅相仿的媚惑,又帶了點冷鳳儀一般的風韻,更有渾然天成的清朗靈巧。她應是知道該怎麼做吧,像個真正的劍客一樣。

天喬知其擔心,朗聲道:“我會護她,直到終點。”

君和應聲道:“我在虎崖前的渡口靠岸。你從水路注意前麵。”

前麵?前麵會有什麼?雪海聞言向東邊望去,惶惑不解。然而謝君和的航船突然加快了速度,向著夜色裏漸行漸遠。雪海隻見那瞭望台上,黑色的身影肅然而立——這氣度早已不是當年的邋遢酒鬼,卻是平添了陌生。

世事永遠難料。平穩的江麵上,突然間生出一縷淡淡的煙氣,繼而這煙氣便包裹向四周,化作煙瘴,把船與船之間隔開。“上燈!”君和匆匆下令。隔著煙瘴的燈火,幽幽的,雖在近前,卻就似看著身邊的軀殼化作靈魂一般,讓人驚悚不已。好在以燈火為信,船隊可並行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