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四 初心不負(上)(2 / 2)

“話雖如此,”嫣紅看一眼身上的舞裙,才不信自己僅是被當作替代,“消息皆已送到,楚掌門若是有話,但請直言。何必如此,反倒讓人一頭霧水。”

“卻不是什麼話都可直言。”楚濤的眼神突然間犀利地一閃,讓嫣紅不經意地一凜。“放眼江湖,再找不出第二個比嫣紅掌櫃更通透於世情的女子。有些話,不必直言,嫣紅掌櫃心中自然也懂。”

“比起楚掌門識人的眼力,不敢班門弄斧。”場麵人,各說場麵話,嫣紅更覺此宴非比尋常。

“相熟於南北兩岸,遊走於烽火嶺與黑石崖的奇女子,著實讓人驚歎。”

一句話,把一幕幕舊事重又提起,久遠得她以為自己早已忘卻。然而一旦回想起,竟依然針紮般地痛。莫非表麵的謝客之宴,暗地裏竟是拷問?嫣紅慘然一笑,恨恨然望向楚濤,猜想自己已是臉白如紙:“嫣紅自知,凝香閣能在黑石崖下經營如此之久,全賴楚掌門照顧。”

“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濤擺手作笑,“照顧你生意的人是謝君和。”

嫣紅驀然聽出話中有話,不敢揣度自己是否多心,便故意不答。

“一個弱女子,能在烽火嶺這般殺機重重之處活出一席之地,實屬不易。我卻未料,嫣紅掌櫃還能相熟於北岸!”

似乎被抓住了痛處,她深深地一握拳,隻好以退為進:“楚掌門似乎知道得比我想象中更多。”

“黑石崖下,沒有能瞞過楚濤的事。”

“跨過長河,也瞞不過您。”眼中媚光一閃,換作犀利的抗議。

“唐耀的人,我不可能不查。然而順藤摸瓜,於斷點處,總是會有意想不到的謎團——烽火嶺裏的白依依,你可認得?”

嫣紅應付道:“就是在碧蓮洲耍弄謝君和的那姑娘?她不是早已被你趕去西域了?怎麼楚掌門此刻想到提起?”

楚濤欲言又止,隻凝視著她,仿佛等待著什麼。他早已習慣了這居高臨下的姿態。

然而嫣紅隻是舉杯,慢飲,讓酒色折射出多彩的柔光。她漸漸知道了激起楚濤興趣的究竟是什麼事。

楚濤又說:“後來唐耀的舊部我見過許多……”

她忽然厲聲正色抗議道:“想不到,楚掌門居然也像那些酒客,專愛聽風塵女子的風流韻事!”

楚濤驚覺問話不妥,麵露歉色:“多有冒犯,見諒。”

“別再說了,楚掌門。在這江湖我隻敬兩個人,一是您,一是唐耀。唐耀教我活到現在——無論那些本事是下賤也好陰毒也罷。至少我還活著。他死了,我便以為,過去的事,世上已無人知曉。我隻想做我的凝香閣掌櫃,痛痛快快地活著!活著,才能心存念想。楚掌門素來便是大度之人,連在您的眼皮底下向唐耀出賣您的消息您都不甚介意,何必介意我活著!”

楚濤少見地怔了半晌,似有所悟,便起身,滿斟一杯,向嫣紅飲盡:“楚某從未如此欽佩過一個女子。禮有不周,且恕我唐突,那些舊事既已無人知曉,那麼也不必讓楚某知曉。”他突然加快語速止住話題,“請你來此,是另有所托。”

嫣紅鬆了口氣,盤桓了滿眼的委屈又咽了回去。但見楚濤推開書桌的暗格,取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箋,上有朱漆封印。

“他日,請轉交謝君和——他若回南岸,一定會去凝香閣。他若難以脫身,你就去北岸找他。”

嫣紅驚疑道:“為何不親自給他?要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

楚濤硬是將信塞到嫣紅手中,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回凝香閣去。也許接下來的日子,你會聽到各種難以置信的消息,不用聽,不用理會,繼續開門做你的生意,直到有謝君和的消息。”

“不是說好了,竹苑的劍陣有我一份?你到底想做什麼,楚掌門?”

“已有人替你——你安心等他回來便是。餐食慢用,恕不奉陪,稍後,汪叔會送你回凝香閣。”楚濤最後撂下幾句叮囑,就快步往月色裏去了,隻留下那神秘的信箋,還有一桌的豐盛佳肴。

嫣紅似懂非懂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又掃了一眼桌上還冒著熱氣的菜肴,最後把目光落在厚厚的信箋上。不知為何,居然有淚潤濕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