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聞雲鶴大聲指點道:“沉意正心,蓄勢而強!”
是了,楚濤在練功房裏留下的“無念”二字,忽然闖入她的心中。心無旁騖,才能專注於劍,迅速地隨對手變化而應變。眾人常言所謂“物我兩忘”,便是此意吧。凝神於劍,兵來將擋,見招拆招,雪海不再四處亂竄,倒是迎著那劍鋒,沉著應戰。
雲鶴的聲音再度響起:“以靜製動,以柔克剛!”
當然不能徒損自己的氣力。雪海很快穩住了步伐,定在原地。回想到逐羽飛步裏的招式,無非是點、提、跳、躍、傾、側、旋、移,她記起了哥哥在學字沙盤上的步法,忽然明白了什麼,那些個動作豈是習字,分明是用來抵擋劍鋒的護身之舉!原來哥哥在學字的沙盤之上,以筆代劍,早已親身相授!學過那些輕盈的步法,何必用跑的?小小的身軀在劍影中周轉騰挪起來,蹭著那長劍,偏就毫發無傷。豈止如此,借著大個子的蠻力衝擊,避讓之間,身位錯轉,還能出其不意攻其項背!
這下著了慌的輪到齊天喬了。
“挫其銳氣,避其鋒芒!”雲鶴有意幫她,她更領悟得快。連續控製自己出劍的節奏,也拉緩了天喬進攻的速度。齊天喬滿身的銳氣如同一頭悶入了棉花堆,又如同纏上了濕麵粉團。那咄咄逼人的鋒芒在近身相搏之際反而施展不開。雪海的劍卻似金蛇般纏逼得越來越緊,待機而動。
“因時而動,一劍功成!”雲鶴又喊。
原來是天喬轉身的瞬間,突然露出一記破綻。良機!她記起哥哥常用的那招“蛟龍出海”,隻是需要做個變式。腦筋飛轉,定下一計。便一個虎躍,一劍虛晃,引開鋒芒,另一劍已從側方直取脅下要害。天喬驚而定身,劍鋒再轉,就這樣突然被兩柄鋒刃同時鎖了喉。
“仙女姐姐好厲害!”孩子們歡呼雀躍得天也藍了幾分。“不愧是楚家之後。”雲鶴在四起的掌聲中讚歎不絕:“尋常人要悟透此真意,非十幾年修為難抵。”
雪海收劍,抬首遙望雲天,仿佛楚濤正隔著長河朝著她微微地笑。這個嘴硬心軟的哥哥,永遠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所在!可是眼前隻有程雲鶴,這個實實在在的齊家武師。
“齊某甘拜下風。”天喬貼心地遞過了幹淨的汗巾,替她擦去額上晶亮的汗水。雪海凝望著同樣滿頭大汗卻神色溫柔的天喬,知其必然有所保留,心有不安:“大個子,若不是程大俠相幫,我早已輸了。可是你為何不全力贏我?你不是希望我留下做豆子的老師嗎?”
齊天喬想了想,雙眉間的結慢慢疏解開來:“姑娘若不樂意,齊某不願強人所難。雪海姑娘的劍藝日漸不同凡響,齊某輸了便是輸了。”
嫣紅柔緩的聲音從圍牆後飄出來,一直飄到近前:“離塵劍的威力當然不僅於此,殺招不可控,天喬這小夥兒頂多拿了三成功力與你玩,當然是憐香惜玉唄!你可不用內疚,人家輸得心花怒放呢!”她摘了做飯的圍裙,回到人前的旖旎姿態,依舊光彩奪目。
天喬頓時被噎得不敢作聲了。
“嫣紅姐!”雪海雙頰羞紅,徑直追過去撒著嬌,阻他繼續說下去。
“酒水點心皆已齊備,凝香閣的地道風味,諸位要不去嚐一嚐?”眾武師一聽有酒,便棄了長劍魚貫而入,孩子們也屁顛屁顛跟在他們身後一塊兒入了屋,大堂裏不一會兒便喧囂起來。
天喬好不尷尬,杵在門口呆望著程雲鶴仿佛想解釋些什麼,雲鶴卻樂得放聲大笑。豆子什麼也沒弄明白,跑上來牽雪海的衣袖:“仙女姐姐到底做不做我的師傅呀?”
雪海猶疑片刻便答應道:“大個子,我可不想總欠你人情。原是擔憂我給你們惹麻煩,不過,小豆子那麼希望我留在這兒,不如我就再留幾日。”得了應允,豆子一路高歌著進屋,頗有點兒王者風範地,把這好消息帶給夥伴們,仿佛仙女姐姐留下全成了他的功勞。孩子們喧鬧成一團,無奈天喬隻得飛奔過去做孩子王。
見雪海還有些不放心,嫣紅打起了包票:“安全的問題倒是不用太擔心,此地齊天喬作主,料他不敢虧待你。沈雁飛已不在北岸,昨夜夜梟處探聽來的消息——不然,我敢帶你出來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