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三 宿敵宿命(上)(2 / 2)

說話間,楚濤已接過末兒的小行囊,開啟了書房的門。

“少主這傷,究竟為何計議”?汪鴻已迫不及待問道。

“二位心中不是已經有了答案?”楚濤不緊不慢地反問著,把行囊擱在桌上,揭開層層布的裹纏,露出了一封封沒有落款的密信。他招呼大家一起來看看。

“紫竹穀裏,詩雨借鏢局的名號與遊俠們一起替我聽著各方消息。方夕的人一定還暗中盯著我這書房,因而,重要的訊息已不往此處送。”一邊聽著楚濤的解釋,一邊,汪鴻隨意地翻動著信箋。信裏除了地名就是地名,且都是山野小徑。仿佛被投進巨大的迷宮,前方是山重水複,身後是九曲回環。楚濤似乎看出了他的迷茫,徑直抽開牆上的地圖卷軸,圖上不知何時已注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紅點。剛才模模糊糊的地名瞬間呈現出一個形狀,不,更是一條路線。

“齊恒這幾日的蹤跡?”劉思仁代替他說出了答案。

楚濤嘴角微揚,眼中篤定。

汪鴻卻更加看不懂:“他一路西行,西邊隻有烽火嶺,隻有白衣聖使!逐羽短劍在他手中,莫非他要拿著短劍投靠江韶雲?”

“是。我正需要這樣一柄短劍。一柄直插敵人心髒的劍。”楚濤的拳頭堅定地杵著桌案,眼中閃過犀利的光。

可那是齊恒!齊恒能聽楚濤的?汪鴻愕然地望著劉思仁,後者也微妙地皺了皺眉,聳肩而已。“聽之已是驚心動魄,少主行事素來穩健,如此荒誕離奇之計不知出自誰手……”

楚濤笑著打斷道:“就連汪叔都覺荒誕,精明如江韶雲又該如何認為?全天下都知道我和齊恒的衝突由來已久,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者,非齊恒莫屬。江韶雲更加清楚,以致當初借齊恒之手害我。然而時勢瞬移,江湖恩仇交替之變豈是定局?如今齊家突變,冷鳳儀寓居南岸,他齊恒一如喪家之犬,前有殺父之仇,後有失妻之痛,皆為白衣聖使之禍。至於盟友,秦家隔岸觀火,冷眼袖手但等齊家遭屠。齊恒便是恨我,隻怕有心無力。盡可寬心,汪叔,沒有七成把握,我是不敢把整個南岸扔在賭桌上豪賭一場的。”

“少主莫非與齊恒已有了默契?”劉思仁趁勢追問。

楚濤笑答:“既然他肯來凝香閣,我便不會讓他白來一趟。”

“既是默契,何苦自傷?”汪鴻頗有不滿。

楚濤抬了抬裹著紗的手臂,仿佛要炫耀其靈便似的甩出了花:“不見血光,這江湖便是一潭死水。他齊某人也不是那麼好使喚的。不妨事,比起當日北岸之痛,還有什麼可怕的?”

提起當日,劉思仁側目輕歎。斑駁的血跡猶在眼前,甚至一旦想起,都能覺得寒凜凜的後背發涼。隻有他知道,每一次換藥,少主是怎樣渾身被汗水浸透卻不吭一聲。隻有他知道每一句輕慢的背後藏著多少蝕骨的恨。如此折辱,已是深仇,如何說忘就忘?汪鴻啞然,他隻看見條條蚯蚓般的深痕爬在楚濤的那雙手上,如同幹裂的土地溝壑縱橫,傷可愈,疤卻不可消。黎照臨縱然醫家聖手也抹不去這段過往。它也早已不是楚濤一個人的榮辱,這一道道溝壑早已在每一個南岸劍客心裏設了魔障生了根。

“你們別想錯了。我不會與他和解,永遠不會。”楚濤突然沉重起來,“不過,齊恒動不了南岸一個手指頭,而江韶雲能把這裏變成一片血海。南岸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時的安定,不能毀在我手上。列位也不想看見血染長河之景吧。”

汪鴻心中似有所動,隻是,更深重的不安已覆在心頭。

“風前輩也說了同樣的話。”末兒突然插嘴。

楚濤莞爾一笑,目中靈光閃動:“風前輩怎麼說?”

他說:“白衣聖使殺業之禍已是箭在弦上。大敵當前,棄個怨而全大局,南岸人本該有此胸心。”

“老師知我。”楚濤似乎鬆了口氣。他沒去管汪鴻的眉間刻出更深的痕跡,俯身向末兒道:“前輩身體可好?”

稚嫩的童音傳滿整屋:“風前輩厲害著呢!他讓我告訴楚掌門,劍陣已成,決戰的時機將至。紫竹穀中眾人也正磨拳擦掌,枕戈待旦!”

楚濤大笑:“這兩個詞是風前輩教的?”

末兒認真點頭:“不知道楚掌門給我安排什麼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