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乞丐?
不,一個處變不驚的乞丐?有這樣的乞丐?
“豈有此理?”雁飛大怒,狠狠一腳踢去,那人卻是不中用,軟在地上接連打了幾個滾,一個翻身好像剛睡醒地伸了個懶腰,揉起惺忪的眼睛。“看著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沒料想是團草包!”這呆愣的模樣哪裏是血鬼堂的?雁飛暗暗冷笑著端起架子道:“方才見沒見個黑衣的往這邊過?”
那乞丐慵懶地抬手一指,大致向著院外的東邊,然而東邊隻能看見冷颼颼的夜空,連顆星星也見不著。
雁飛橫他一眼,嘀咕道:“還算識趣。”順手從袖底擲出三枚銅板,飛步往東追去。
乞丐的腳跟前叮當響成一片。他在沈雁飛的身後悄悄伸了個懶腰,眼角挑出詭異的笑容。他仍是斜坐著,默默地用食指叩擊著石板地麵,口中念念有詞,像是擊打著神秘的節奏。
片刻過後,東邊的天空仿佛風雷震怒,一陣刀劍爭鳴喊殺四起,把寂靜中的棚屋撼得地動山搖。
“又來,還讓不讓人睡了?”另一個角落的粗聲響起,那家夥翻了個身,把破布包袱蒙了頭,繼續稀裏糊塗地睡過去。大院裏的乞丐們多半如他,仍是自顧自地躺著,任他天崩地裂。反正沒人來顧他們的死活。
片刻,黑夜又重歸寂靜,靜得可以聽見石頭縫裏的蟲鳴。
院門又一次吱呀開啟,一個矮小的黑影闖進來。謝君和突然從回廊的梁架上躍身而下,翻到他麵前。
矮個子拱手低聲道:“跑了。不是他的對手。”
君和冷哼一聲:“秦爺白養了你們這群酒囊飯袋!回去好好練練這身筋骨!不然遲早讓人一窩端了。”
矮個子連頭都不敢抬,領命而去。
君和回頭看了看剛才指路的乞丐,依然在原地閉目打著盹。心想幸而這家夥仗義相助,引沈雁飛往那個方向去,使得沈入了早先布下的局,借著訓練血鬼堂的小崽子們,給了他個教訓。不然這一晚真不知要糾纏到何時。遂往他腳下扔了塊碎銀:“謝了!”抬腳開步往外去。
“你姓謝,我可不姓謝!”粗闊的聲音如洪鍾,帶著深重的積怨。
謝君和凜然回頭。“你怎知我姓謝?”此處還有誰是他的舊相識?就連莫揚都已經不在了!此人莫不是隱於乞丐中的高手?他重新審視這乞丐,卻仍隻見破鬥笠和粗布爛衫。一身的土灰肮髒不堪。隻是他的身形雄闊得可疑。這讓他微微想起一個人來。
但是怎麼可能?那個人不可能幫他,更不可能如此混跡於市。
那乞丐已收了碎銀,微微抬頭,斜眼瞟他。“血鬼堂誰不知道?拿秦爺的人幹私活,膽子可真不小!”
如同被一斧頭砸中似的,謝君和差點抽劍而出:分明認識這目光裏的粗野和凶頑!隻是上一次的相見,他還是一身錦衣前呼後擁,嬉笑怒罵,極盡享受之能事,一天不揮霍就活不下去,北岸誰做了乞丐也輪不到此人。
可是這聲音裏的力度,隻能是那齊家大少齊恒!他怎麼竟來到此處,還是乞丐扮相?他那對耍慣了的板斧呢?
齊恒似乎發現了被識破,突然一骨碌起身,跛著腿向院外去,一腳高一腳低的,卻還帶著橫衝直撞的勁頭。
謝君和緊緊相隨,直到無人處,才喝住他:“別躲了,齊恒!”
“什麼齊不齊橫不橫的?咱隻管吃飽喝足。謝爺莫要擋路。”
君和當即冷聲嘲諷起來:“嗬,堂堂齊大少也有今天?當日威風八麵的套頭呢?你在南岸耍橫時楚濤留你三分顏麵,看來這些個顏麵都是白給!”
“不許提楚濤!”迎麵鐵拳揮舞而來。君和一閃身,咚地,那一拳結結實實在土牆上砸出個深坑。拳頭後麵笨重的身軀也差點砸上去。
君和單手拖住他的後領一甩,他就從這麵牆摔向了對麵的土牆。一時間轟然作響塵霧彌漫。君和在土灰飛揚裏一抖袍子。“嗬,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繼續裝,不會這套就別逞能耐!”
而他已不見了剛才的氣衝霄漢,低頭用鬥笠遮著麵目,在謝君和的注視下隻苦於找不到條地縫。“你便笑吧,”他惡狠狠地詛咒道,“老子遲早剁了那姓楚的!他,還有沈雁飛,殺我門人,不共戴天!”
君和隻管哼笑:“他在黑石崖,你倒是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