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師傅收下紫玉不足一個時辰,從沒人敢惹的清風居突然來了一大群地痞流氓,乒乓一陣亂砸,驚得酒客們抱頭鼠竄。他們不單是為了砸店而來,更是為了找人。隻是清風居裏唯剩了兩三個剛剛入店隻管打雜的夥計,掌櫃的連同常在這裏活動的人都已不知所蹤。
飛鴿跨河而過,實在是很快的事。南岸的楚府頃刻間被各門派圍至水泄不通。楚濤默默坐在書房裏,擺弄著兩塊無法再度合一的紫石頭。汪鴻等人都在,卻沒一個敢吱聲。
“都覺得難以置信?”他笑得一如平常。“不過我真想見見,謝君和站在秦嘯的身後是怎樣的圖景,這殺氣……”
“少主!”汪鴻再不能忍他拿這樣的事說著玩。
“他願走,我不留。十二年前我的承諾,汪叔不記得了嗎?”
“可……他也承諾過……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也承諾過,足矣。”楚濤更加補充了一句,“若是真的,汪叔,你覺得肖師傅有活命的機會嗎?”
眾人不解,但都知道楚濤心裏明朗通透著。
“這家夥,麻煩是他會惹,掃尾的事兒總留給我。”他把兩塊紫玉令合一,放回書桌裏的暗格,起身披上了白氅,吩咐汪鴻:“擬一道令,怎麼趕盡殺絕怎麼措辭,總而言之把這小子挫骨揚灰。”
“呃?”汪鴻仍不明白。
“這痞子明擺著是要我做小人啊!便隨他的意。汪叔,你把令擬得越狠,他就越安全。任他鬧騰去吧,去北岸撒潑耍賴總比在你們跟前撒潑耍賴讓人省心。至少這些天家裏沒人夜半爬牆頭了——最開心是那幾個值夜的吧!讓秦嘯得償夙願未嚐不是好事,順便我們也該收拾一下壞得不成樣子的門風了。”他故意壞笑著解釋,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往外去。
黎照臨怕他舊傷又受牽扯禁不住風,要上前扶,卻被他一揮手擋開:“門外那黑壓壓的陣勢非嚇到你不可。我給那些家夥的承諾,當然我自己應付。”
照臨不服欲辯,但是汪鴻卻把他拉住,微微搖頭。回看諸人,聚得快,散得更快。似乎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點小事兒,怎比當年?再亂的場景,楚濤都沒犯過怵。
白氅在他們的眼前呼呼作響,橫掃陰霾。楚府的大門徐徐拉開,發出悠長的吱嘎聲,壓倒了一切的猜疑議論。剛才還爭論得麵紅耳赤的眾人一片靜默,隻望著前方肅然的身影。
“諸位,一起約好了拜訪楚某,何不進屋喝杯茶?”
“不敢……”
“什麼敢不敢的,楚家的茶有那麼難喝?”
“楚掌門說笑……”
“對岸那家夥與你們結了不少仇怨,你們若想要他的命,不妨一起坐下來商議。我倒是想聽聽諸位高見——那家夥可是很不好收拾的。”
“……叨擾了……”
“那便不送!”
南岸,隻要一個聲音坐鎮,足矣。
北岸的望江台,潮水奔湧激蕩。謝君和扶欄而立,望著腳下席卷的狂瀾,望著對岸出神。千帆過盡,俠影重重。有多少過江的劍影是向著他而來的?過江的雪海又漂去了何處?
“後悔了嗎?”
秦石在他的身後問他。
無聲。
“明晚父親宴請雪域來的賓客,有艘船去南岸,船長與我交情不淺。你若想回,是個機會。”
冷笑。
“怎麼?”
“你在和血鬼堂堂主說話,秦大少!”
“清風居的事,我已聽夜梟說了,是你做了個順水人情給父親——何必呢。但是我仍然不信你會一夜之間背叛楚濤。”秦石一點都不客氣。
“哪怕他把我挫骨揚灰?”君和揚了揚手中秦爺讓人遞送來的逐羽劍派文書,黑字朱印寫在羊皮紙上清清楚楚,拋在秦石腳跟前。
秦石嚇得一臉煞白,喊道:“你瘋了,楚濤也瘋了嗎?”
“楚濤這家夥,真敢派人過江來殺我的,你信不信?”君和滿目皆是殺氣,“秦嘯告訴我,已在附近發現了南岸遊俠的蹤跡。千金懸賞一人頭,江湖多的是見錢眼開的。”
秦石細思許久才道:“你覺得……父親真那麼容易相信嗎?”
但是謝君和壓根不理會他:“隻有你這望江台能讓我睡個安穩覺咯!別想趕我走啊!還有酒也不準缺!這才夠仗義嘛!”謝君和又耍起了無賴。
留下個原地呆愣的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