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突然傳來一聲:“報!”小廝的通傳打斷了爭論。“張老先生來訪!”
“又是那白胡子?”
話音剛落,隻聽慢悠悠的聲音響起:“謝爺越發霸氣!連秦大少也禮讓三分!”白色的拂塵與白色的須髯搖曳生姿。奇詭的氣氛突然在空氣裏蔓延。謝君和知道秦家不會關心冷鳳儀的下落,但有一事讓秦嘯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不知前兩日的建議,謝爺考慮得如何了?”
謝君和暗自歎息,說客雖勤快,無奈他天生不喜饒舌,更討厭虛與委蛇。
“哈哈不急不急。花月良辰,秦爺專程派老夫請謝爺往秦府一敘。”
“別,您這一把年紀的喚我謝爺,我豈不快爬墳墓了?您老要我折壽敬請換個光明正大的法子。”
張洵臉綠。秦石趕忙圓場:“謝大俠被老師抬舉得不好意思了。不知老師請謝大俠去作甚?父親可有言明?”
謝君和哼哼然道:“如果是老爺子想讓我挪窩,我可辦不到。”
張洵嗬嗬地笑著,捋著他的白須:“秦爺從不曾如此器重一個武師,謝大俠。當年如此,今日依然。你可知你手裏這柄殘劍的來曆?”
“破劍一柄,有什麼好說的?”
“嗬嗬,謝大俠莫不是在說劍身上那道欲裂的傷痕?此劍的傳說皆因傷痕而起,若此劍無此傷,真不知還要掀起多大的血濤腥風。若無此傷痕,秦爺當年絕不會想也不想就把此劍贈與你。”
“你知道?”謝君和被勾起了一絲好奇。
“謝大俠如願隨老朽一往,老朽自當告知。”張洵一臉無害的模樣。
再重要的劍,也比不過當年他對素素之事袖手旁觀。君和歎息。耿耿於懷的,是秦嘯的冷漠——冷漠的又豈止秦嘯一人?他不希望再踏上這塊土地,是不願再讓自己好不容易沸騰起來的血液再度冰凍。
張洵更進一步道:“素素姑娘的下落,秦爺同樣無一時不記掛。”
謝君和眼中忽地閃過一道光,腦海中幾套齒輪機械飛速盤旋。望著張洵深不可測的笑意,還有白色須髯裏浸染的滄桑,他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一笑:“又不是什麼虎穴龍潭,走一遭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稀裏糊塗地上了馬車,抱著雙臂任其在夜色中顛簸。裝睡才能躲過張洵九尾狐一般深邃的目光。然而他卻阻止不了其沙啞悠然的聲音灌入耳朵。
“人謂梨花劍訣神出鬼沒天下無雙,出離劍之元竅,以劍之精魂殺敵於無形,是謂可怖。殊不知,棄劍之本,但隱其形而求其魄,無源之流,無本之木,如何長久?凡劍之本,一如人之本。有其形,有其魄。二者相成:無魄之劍,行屍走肉;無形之劍,曠野孤魂。梨花劍之強,隻因得劍之精髓,然其登峰造極之後,舍劍之本,終是其短。至於世上之人不能勝之,隻因諸人妄求劍鋒之利,劍速迅疾,唯餘其形而忘劍之魂。”
謝君和對著暗夜默默思量,這張洵能得秦嘯如此信賴,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語出非凡,有理有據,好像是那麼回事。沒人見過張洵出手,但傳言他隻是深藏不露,不然,不會讓那些刀口舔血的血鬼們都敬而遠之。
“謝大俠可知上古三劍?”
“我書讀得少,別坑我。”君和有一句沒一句地應付著。
“嗬嗬,謝大俠乃懂劍之人,何必自謙?傳說軒轅帝為定天下紛亂,采首山之銅,集世之靈氣,鑄上古三劍,銘天文古字於其上:天子劍,宰相劍,元戎劍。此三劍出,則乾坤可定,亂世得治。”
“上古的劍到今日,嗬,都鏽成灰了!”
張洵微微皺眉,耐著性子道:“良劍有形有靈,形滅而靈不存,然此三劍之奇處恰在於形滅而靈存,飄蕩於世間,待天機而複現!”
謝君和隻覺得心坎裏微微地滲出一股力量,默默地聽他繼續吹牛。這家夥多少年來還是一貫地讓人討厭,向來喜歡把子虛烏有的事兒說得神乎其神,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