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三 高處之寒(一)(2 / 2)

“然,惟有飲者才知杯中甘苦。”他淡淡地笑著,繼續說道,“數年來,功過相抵,悲欣交集。雖與烽火嶺有所協定,西進之路較往年平順,山匪盜寇仍未絕。雖已據碧蓮洲要衝,長河之上,北岸人仍是趾高氣昂。更有江韶雲於暗處伺機而動……南岸,實不太平。新仇舊怨,積重難返。”

“那不正是你這盟主該盡之責?”蔣爺哼哼道。

“不瞞諸位,楚某凡才,撐至今日,已是一身傷病,沉屙難愈。將來之紛擾,已非我所能掌控。故而今日召集群賢,隻為拱手讓賢,就此辭隱。”

什麼?一石激起千層浪,適才靜默無言者此刻紛紛顧盼左右交頭接耳。就連逐羽劍派的人也未曾想到自家少主忽萌退意。

“但凡賢才,願當此任者,盡管站出來。”楚濤提高了聲音。但是眾人,包括蔣爺在內,不約而同地縮起了脖子。

“楚掌門不可言退!”列座的遊俠最先冒出聲音,而後這聲音便從一個點迅速蔓延擴張成片,漸漸地包圍了整個凝香閣。沒有一個遊俠會願意見到楚濤離開——十多年來,他辛苦樹立的威信,似乎已成了遊俠們唯一的信仰。激憤者恨恨然道:“楚掌門若辭隱,我此生便再不碰刀劍!”

楚濤輕輕搖頭,繼續放低姿態道:“不可意氣用事。如此亂局,楚某心有餘而力不足。唯求賢達,可助南岸脫困。”

遊俠們頗為喪氣,又有一粗漢道:“喂,咱人微言輕,你們這些幫派裏有頭有臉的也吭些聲啊!”

在座頭麵人物麵麵相覷許久,才終於有人帶頭道:“楚掌門今日何出此言?莫不是……南岸的兄弟有怠慢之處?”

“實乃傷重,難堪大任。”說話間,楚濤已把南岸盟主之印摁在了桌上,目光意味深長地往蔣爺的方向一勾,笑道:“逐羽劍派之事,我也已交付君和代辦。今夜如有人接下此印,明日,我便徹底做個清淨閑人,管花管山管水去也。”說著便一抖雙袖,翩然離座。

“楚掌門!”眾人似乎都被驚嚇到了,紛紛離座拱手,將偌大的凝香閣擠得寸步難行。楚濤見路已被堵死,無奈停在原地,苦笑,搖頭:“何必阻住一個雙手筋脈寸斷之人?讓北岸笑看我南岸無人麼?”

蔣爺的臉色更是凝重幾分。站在原地不動的也許隻有他的人了。就如同,在看一場戲。“楚掌門果有退意?”他略帶懷疑地皺了皺眉——似乎南岸除了楚濤沒人接得起那印璽。還有幾個人敢有那麼大的氣魄與秦爺叫板與江韶雲對抗呢?

“蔣爺以為我在說笑不成?”楚濤冷笑道,“楚某從未做過出爾反爾之事。”

蔣爺恨恨然道:“可若此時棄眾英雄於不顧,兀自逍遙,太不厚道。”

“兀自逍遙,蔣爺,你說這話也不臉紅!”有遊俠朗聲罵道,“楚掌門若求逍遙,何以受傷?倒不知是哪個混蛋還趁著那段日子在南岸趁火打劫,夜夜笙歌!”